白然问黄然:“你们回来的有点慢了啊。那什么歌舞有这么久吗?”
“歌舞结束之后,安家老爷前来问罪,说我们的人加害于二公子。”
黄然斜视山食。
如何也做不出委屈表情的山食夹着嗓子说:“哎呦!我真是规规矩矩啊!实在是他弟弟太欺负人了!我看他浑身哆嗦,一副有大病的样子,还好心好意送了他一程。他怎么恶人先告状呢?老黄你心如明镜,应该不会被他挑拨吧……行!人家不乐意,那我明天再给人家表示表示,求他高抬贵手。”
黄然一巴掌拍在山食的软弹肚皮,责骂道:“今天已经把他送到水池了,明天再送,把他送上西天?”
他怒气不消,反手再拍在山食头上。
“多事之秋,让你少惹祸,你一会儿都憋不住!体面!体面!还有,要不是你和小白昨天闹出那么大动静,怎么会让安家知道?”
小葵一听这坏事牵扯到白然,忙不迭凑到白然边上假意掩嘴,实则嗤笑。
白然当即要教训这黑心女仆。他对黄然说:“那什么,我跟小葵把那两位客人处理一下!”
走到一半,他又问:“这两个会是安家派来的吗?”
黄然分析:“不是。安家主也不想小题大做。我想,我已经给了他合理的答复。”
黄然所谓的“合理答复”,是给对方一分薄面,用一点好处打发。根据白然的理解,这个“合理答复”就是黄然的用法,而非让对方滚蛋,或者干脆不理会的意思。
白然想:“好吧,安家运气还不错。”
这时,消失已久的骆马终于赶来。他眼里有抑制不住的亢奋。显然,他刚刚酣战一场。
同僚问他:“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害得我们只好自掏腰包雇了一位车夫。”
在速港,马车是相当古典和奢侈的物件。它似乎应当载着耄耋之年的帝国官府离去,成为历史的遗物。然而,当最后一名帝国官员在夕阳下乘着马车悠悠远去,速港人突然萌生了对马车的渴求——一种阶层意识、身份意识。
与之对应,速港的马车夫地位独特,是上流身份象征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名马车夫可以贫穷,但绝不能被随意解雇,还应受到一定的教育。同时,乘坐马车是一种仪式而非出行方式。马车仅能由车夫驾驶,讲究的马车主人在任何条件下都不会亲自驾乘。
骆马眉飞色舞地述说惊险战斗:“嘿!我跟你们说,那老东西不知道怎么弄来一个死囚,可变态了……”
白然趁机拉着小葵溜走了。
早些时候看到花瓣飘落,白然就明白骆马遇到强敌,不过应该已经得胜了。即便没有取胜,白然也不会在事态扩大前帮忙。“无天生养”的第一工作原则是及时止损。生生死死、成败荣辱在这里是寻常事,自作聪明地插手未必真聪明。
更何况,白然与骆马虽是朋友,但朋友分等第。他们都是无天生养的干部,但白然是黄然的下属,亦是其养子(山食也是其下属干部,但非养子)。骆马则是“无天生养”的另一头目严岗的下属。两人的生活圈较少接壤。
大可不必急得罔顾规矩。
等到白然扛着被五花大绑的小葵回来,屋里只剩黄然,其他人都散了。
白然进屋后给小葵松了绑。小葵没发脾气,只坐在地上泫然啜泣,并不时用余光偷看黄然。一如既往,黄然没有心疼她一分。
黄然对白然强调:“我反复跟你说过,内部要和谐。这要是让外人见了,成何体统?”
白然心想,这丫头根本不怕他,本就是装给外人看。他偏要这样在人前遛一遛,逼她收敛恶气、装出温婉模样。
黄然简单回忆日程,让白然跟他去书房。
白然惊喜道:“啊?训完了?”
闻此,小葵两手一撑,赶紧起身,想跟进去端茶送水。
黄然却不打算让她参与。他吩咐:“小葵,时间不早了,你去看看晚餐该准备什么。”
“温顺”的小葵只好一脸懊丧地走开。
白然有时也会同情这个可怜的小哑巴,感慨她毕竟年少无知,相中黄然这么个难以捉摸的老头,又不明白这个老光棍其实也不喜欢老实得不吭气的傻女人。
可怜的傻小葵,即便照此再努力几十年,也只会变成一个痴傻的老婆婆罢了。
进入书房,白然点燃灯火,屋内有琳琅书册、古朴书架、盘旋阶梯、齐整桌椅。黄然仿古书中的八卦图排布书籍,把网罗至此的各国书籍分成八等份。不过,白然早就发现,他虽然能滴水不漏地归置书册,却对外国文字一知半解。可知大部分书籍都是用来填充书架的。
黄然对白然说过,“红港”只能凑出三个文化人:他自己算一个,他的老对手算一个,骆马和白然各算半个。
黄然重视礼乐教化一类“文绉绉”的古代典籍,是为真正有知。骆马钟爱侠义小说,白然偏好描述各国风土人情的地理志,二人仅以此取乐。
“小白。”
“嗯。”
“帮我找一本婉约诗词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