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无聊地继续问：“那她是怎么运动的？”
霞给白然看从尸体中取出的各种零碎东西，其实也没管白然是不是真的能看见。她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你看。身体里空缺的部分主要由这种经过处理的纤维填充，剩下的部分则安装有木制或金属制机械装置。那些我不懂。另外，她体内有个细长的空腔，应该是用来容纳某样物品的。”
这解释了身体为何是轻飘飘的。
“肯定是插在那个死鬼身上的剑。”山食说到。
霞不置可否。
她继续描述：“类似的装置在她的四肢上也有，只是小一些。她的头最为奇特，只保留了一些感官，还有连接着感官的神经，但是脑部却被一团无色的粘液填充。”
“粘液？”
白然并没有看到。
霞回答：“刚刚打开头骨的时候还有，不久后就消失了。”
白然大叫：“喂！如果那粘液有毒的话，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山食点头如啄米。
对于白然的小玩笑，霞只是不带感情地说：“我准备了‘替死鬼’。你送的。它们目前还没事。”
“替死鬼”是白然应霞的要求买来的。“替死鬼”听起来似与鬼魅妖邪相关，其实是一种人工培育的花。经过适当的加工，它可以极为迅速地吸收空气中的有害物质，快过人类吸收的速度，因此被用来示警和消除毒气。这种花成本高昂，数量稀少，需求广泛，使用寿命却很短。白然给霞的大部分资金都耗费在这上面了。白然不太懂这些，只是相信霞既然从事这行已久，必然有她自己的应对方法。
霞终于看向白然，问：“你能再找来几个这样的人体吗？”
“啊？很难的啦！目前为止都是对方自己送上门来。”
“哦。”
霞回过头，继续探索她的新玩具。
白然觉得和霞相处最有趣的地方，就在于看她如何用同样的平淡表情说出不同的话，表达不同的情绪——如果真有不同情绪的话。尽管都是面无表情，她工作中的面无表情有别于她呆坐时的面无表情，而她所有时刻的面无表情又与别人的面无表情明显不同。这使得这个三十岁的人身上带有一股稚嫩的孩子气，一种脱离俗套的天然憨态。那正是白然对自己没信心，而渴望在别人身上找到的东西。
白然看出霞对这具尸体的态度不同以往，于是问：“这个身体很有研究价值吗？”
“机械结构我不感兴趣。但是……”
霞用力把尸体翻了个面。
“我很想知道在缺少必需器官的条件下，其他部分是如何正常运转的。这大概不是出于改造者在她脑部施展的能力。”
“哦。那就把她留在你这里吧。如果运气好，兴许还能再弄来几个。不过，照最近出事的频率，说不定哪一天被送来的就是我自己了。”
今夜有很多意外，白然该加紧行程，再不回去就要被黄然追问了。
他问：“霞，今天晚上吃饭了吗？”
“嗯？”
不知道是突然之间被打断了思路，还是被问道意料之外的问题，霞难得一见地疑惑。
嘴巴却从实招来：“还没。”
成功造成霞的微妙表情，是今天唯一令白然愉悦之事。白然心情大好，什么刺杀，什么追逐，什么陷阱，统统让路。幸甚至哉，可以还家。
“猪哥，把饭留下吧。”
“啊？你献殷勤，用我的饭？”
猪哥岂能容人无端夺他心头之好？
白然歪嘴笑道：“你在这还能吃得下去？”
放眼四周，尸山血海，人所难忍，纵是珍馐美味也腥臭。贪食如山食，亦不能下咽。
“……”
两个人打闹着向霞告辞。
霞背对他们点头，用心语“嗯”了一声。
山食的不甘去得快。他在路上问白然：“在人们发动攻击时突然出现的水汽又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那水池里的水。其实那是‘假水’，被做成水的模样而已，是某种自动术法的凭依。我想是被设计为在舞厅出现灵能波动时触发，以限制暴力举动。我是在水池旁边闲逛的时候发现的。那东西的粘稠度太高了，几乎没有波动。那个舞厅地下应该有一座大型阵法。”
“哦。”
山食下意识抓手，却因失去了食物而落空。
“对了，那天不是一共有两个刺客吗？你要不要看看另一个？”
白然醒悟：“对啊！今晚的意外有点多，都忙得忘了。”他细想，旋即叹气：“过了这么多天，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捡尸。”
这一夜之后，速港风平浪静。
白然向拷问处打听，对方却以他无权过问为由拒绝回答。其他从东拼西凑来的消息显示，拷问处最近一直没得到有价值的俘虏，人们心中长毛，把送去的俘虏全部草草料理了。白然不可能从茫茫大海中找回粉碎的尸体，好在暗处的敌人大概也不能。至于无天生养中是否有内鬼，还远没有答案。
另一边，山食受白然之托，调查从白然手中买下女尸的殡葬老板。尽管白然频繁光顾他的店，对他有所了解，仍不能免除他的嫌疑。调查结果显示，该老板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商人，在买下女尸的第二天就将其转手卖出。他没问买主的身份，这也正常。
目前，这件事无从调查，白然暂且作罢。
之后，白然度过几天平静悠闲的日子。练功，看书，帮黄然工作，与小葵打闹，宛如阖家幸福。
期间有几则新闻：
本城一知名奴隶商人于联盛中遇刺，不幸当场身亡，凶手仍在调查；
速港规模最大的奴隶场之一举行了继任仪式，一名十岁少年继承其亡父的所有权，成为本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奴隶商人；
联盛因安全设施存在漏洞被要求整改；
娱乐新闻报道了一场富豪遗孀同继子及继子的童养媳之间的财产纠纷。
如此看来，速港依旧正常运转，百姓不受影响，生活异彩纷呈。自由的铁律坚不可摧，一切都没有超出文明的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