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没在装,他是真疼。白然这脑袋就算是铁打的铜铸的,也顶不住女魔头的金刚手。碍于场合,他不敢放声喊痛,好说歹说,终于让化日红松开魔爪。白然忙揉搓脑袋,生怕上面留下五个窟窿。
就在白然抬手的当口,化日红把另一只手伸向白然腰间,把抽出一半的枪按了回去。
“为这种人沾染是非,不值得。”
白然没有回话,而是抓住化日红的手腕,翻过手来端详。那掌心有一条横贯的伤痕。
“生活真是不易呀。长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还需要亲自上阵?”
“身先士卒,是领袖的责任。”
化日红没有抽回手,只是把手蜷曲起来。
“别看了。不像女人的手,很丑吧?”
“我不知道呀。女人的手和男人的手不一样吗?”
这纯粹是鬼话。每天和小葵在一块,他没法不注意小葵伸到面前的手;在观察霞解剖时,也很难不注意那双灵巧翻飞的手。不过,白然认识的这几位女人都不是娇生惯养,她们的手确实不符合一般的审美标准。
化日红被白然故意装出的幼稚样气笑。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家黄先生给自己的小少爷养了一个娇俏媳妇?”
“嗯?谁?”
化日红感觉手心传来一道暖流,忙挣脱。伤痕已经无影无踪,手心完整如玉。她当即翻脸:“我用你?你不是说把生命力分享给别人会损伤自己吗?”
白然只是两手一摊。
“我龙精虎猛喽。”
就这么一摊手,白然想起自己还拿着一个方块,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造型挺古朴的。”
“你刚才是在会场里睡着了吗?这不是商绅们展示的最新产品吗?叫传声器。说是聘请灵能学家研制的,使用最新工艺。使用之前需要使用者向里面注入‘灵’。不同使用者可以通过联系各自的标识而连接,从而隔空对话。”
白然好奇地把玩这个溢出能量的方块。
“这么厉害?有了这玩意,打仗也太方便了吧。”
“很厉害,但是也很昂贵。目前只能单个生产,制作周期也长。他们说第一批成型产品只有十几个,都送给今天到场的重要人物了。你拿的那个是我的,黄先生也有一个。”
“这么好用的东西你干嘛不自己用?我就是混日子的,你可是未来的老大,这东西肯定能派上用场。”
“对我而言是鸡肋。这传声器只能有一个标识,也就只能有一个固定的使用者,传声的距离也有限,还有对话内容泄露的风险。据说气宗的问心境界以上的修行者能直接凭神识联系。而且普通人也能使用的传音符在帝国已经相当普及了。我如果有需要,不如直接买点传音符。”
“需要绝对存在,但是帝国不好去了吧?”
速港脱离帝国后自然要和帝国堪分界线。往返两地变成了跨国通行,进入帝国境内需要相当繁琐的程序和高昂的成本。所以,对于协定中没有明确允许流通的商品,速港人全靠走私获得。传音符属于此类,而且属于管制级别较高的一类。速港彻底独立后,少了许多暗箱操作的渠道。另一方面,帝国着手打击走私活动。总之,随着走私活动日渐衰落,速港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新的传音符了。
“总之你就收下吧,就当给你的玩具了。”
“队长,你在吗?”
一听就是长龙的部下找来了,就像找娘吃奶似的。和无天生养完全不同,长龙以小队为单位,除了最高的领袖,所有成员被分成几人到十几人不等的队伍。长龙上下关系更亲近,彼此较为熟悉。
化日红嘱咐白然不要再对别人使用治愈能力,然后匆匆离开。
白然第一次对一个人的一次普通的离别感到无可奈何。
此时,白然再看向人群,那里已经没有了护士的踪影。
他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命大啊!如果我和小红只来任意一个,她恐怕都免不了遭罪。不行!没道理!速港那么多犄角旮旯,我非得找机会给她一闷棍!”
化日红走了,护士跑了,白然只得自己散散心。他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翻过院墙,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由于新福利院隆重开张,城郊不再寂寥。新建筑修在哪,坚硬的道路就铺向哪,嘈杂就跟到哪。以后的流浪儿大概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活动了。
说是无意识,其实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来时的道路,因为他现在没有别的去处了。再次路过“伟大”雕像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消失,地上满是遗弃物,洒着未干的血迹。有一个治安小队正在打扫狼藉。
白然找到一个戴袖章、守在警戒线前的治安队小队长。队长有维持秩序和向公众讲明情况的职责。
“治安队长,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是一场动乱,先生。”
治安队经受过严格的语言和形体训练,务必保证在工作时间内不出错,并维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能说说他们的目的吗?”
“是一群破产的手工业者。他们聚集在这里,试图煽动路人,并图谋侵入联盟大会会场。”
“哦。那他们可真是糊涂了,现在是联盟大会的假期,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是的,先生。”
“治安队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根据速港执行司,内务司,治安总局,城中分局,日常治安中心,对平民策略部,聚集性事态应对部……驱逐大队,常规办法中队的层级审核许可,我们第二小队遵照指示赶赴动乱现场,依照程序劝导、驱离,均无效,并受到言语侮辱,因此强制执行,逮捕暴乱分子头目,遣散其余暴乱分子,并适当自卫还击。”
这一长串机关名称是不同政治势力相持不下的结果。联盟大会目前只有设立机构的权力,没有取缔机构的权力。不同势力为了制约对手而设立新的机构,日积月累,诞生了纷繁复杂的职能系统。
地面有不少血污,这是治安队自卫的结果。治安队自有一套应对群众闹事的策略。根据他们的经验,暴动的群众像盲目的羊群,只要把领头人迅速逮捕或就地处决,其余乌合之众就会自行退散。
“那么,头目的名字是?”
“先生,我无权告知此事,详细情况您可以通过日后的公告获知。”
“哦。那……他们采取了什么危害行动?”
“先生,暴徒的行动违反了治安条约。”
“他们有提出什么要求吗?”
“先生,暴徒的要求涉嫌违反治安条约,详细的内容您可以等待……”
“可以了,可以了。谢谢。”
白然就不该指望从治安队口中打听到有用的细节。治安队是一种自动运转的规则装置。合格的治安队员是完全准确的对答机器,能够平心静气回复任何问题,但是从不透露比标题更多的信息。白然对治安队客气一点,这份尊重不是对他们的,而是对设置治安队的各位大佬们的。
许多人怀念以前那个没有秘密的时代。那时,只要有钱有人,没有什么地方密不透风。在一个追求真相和公共的时代,半信半疑却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