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句只是形式，大棒直接招呼过来。这一棒力道着实不小，铁棒划过空气，擦出嗡嗡的震动声。
白然推开门卫，抛下长枪，弯腰潜身。躲开这一棒的同时，他向后半转身，撩起一条腿蹬在对方腹部。但他不是完全向后发力，而是划了一道自下而上的弧形轨迹，抬起对方，来了个站立一字马。对方身体轻盈，四肢较短，被白然的腿支起，直接碰不到地面，架在半空。尽管如此，对方毫无吃痛的反应，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这人在半空稳住之后，反而扭转大棒，要近距离击打白然的头。
白然向上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认识的面孔。他如同甩掉泥巴，把抬起来的腿原路劈下去。对方落向地面，第二棒也歪掉线路，打在了空气上。
白然急忙讲和：“停！我们之前见过的！”
对方正急着起身，闻言放缓，审视白然。
“是你！你来打架的吗？”
这个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人，正是白然在联盛遇到的那个酒鬼女孩。她果然是长龙的人。
看到对方也认出自己，敌意减弱，白然松了口气，把姑娘拽起来。
他解释道：“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找人的。”
姑娘质问：“不是来打架的，怎么对我们的人出手了？”
白然此时心生挖个坑，把那俩门卫埋进去的冲动。只是在人家地头上，还是留点面子好。白然和气地说：“不是我先动的手。那两位大哥把我误会成歹人了，我只是自卫而已。”
女孩歪头看向倒在白然身后，当起缩头乌龟的门卫。
“哦，他们两个确实少根筋。”
女孩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边对门卫喊。
“喂，早就告诉你们长龙的大门不是衙门口，别老是凶巴巴的！”
门卫没吱声，不知道是觉得委屈，还是心虚了。
女孩问白然：“你来找谁啊？”
白然答：“我能来找谁啊？我找你们的大姐头。你不是知道我们认识吗？麻烦你带个话呗。”
一听对方有求于自己，女孩马上变了态度，一脸不屑，下巴努出去，闭上眼，抖着肩。虽然她仰面朝天，试图摆出睥睨的姿态，但在这个身高差之下，她等同于是在仰视白然。
她豪横地说：“你想见谁就见谁？到了长龙的地界，你得看姑奶奶我的心情。来，给我锤锤腿。刚干完活儿，累着呢。”
白然气笑：“那我就锤锤你！”
他攥紧拳头，大力锤在女孩头顶。白然已知这女孩结实得很，所以一点都没收力，实打实地给了她一拳。一阵痛感从手部沿胳膊一路传来。
“啊！你干嘛？很疼的！”
女孩捂着头上蹿下跳。看她这模样，白然直感到活力满满。
站定之后，她腾出一只手，对白然指指点点，咬牙切齿地叱责：“你搞偷袭！你不讲武德！你算什么男人！”
眼看她上蹿下跳，又要冲上去。这时候，刚才逃走的门卫领着大队人马赶回来了。来了有二三十号人，个个都高出白然一头，全副武装，表情严肃，远非门卫可以相提并论。
门卫伸手一指白然，大声号令：“就是他，上！”
女孩紧走几步，挡在白然身前，叉着腰吼叫。
“上什么上？这人我认识，别动手动脚的。都给我回去，擅离职守你们担得起责任吗？还有你，尤其是你，嗓门挺大的，你挺威风啊？”
女孩块头不大，声音不小，气势更是雄厚。赶来的这一大帮人都怕她发难，回了句“是”，当即作鸟兽散。
女孩拎起铁棒，扛在肩上，吩咐白然：“行了，闹也闹够了，你就跟着我进去吧。正好我也盯住你。”
白然自是觉得这种人小鬼大的反差感饶有趣味，跟着女孩往里面走。
地上的门卫双手掩面趴着，屁股却挨了一脚，顿时哀嚎打滚。看来这一脚力道蛮重。
女孩鄙夷地骂：“要在地上躺多久啊？还不够丢人吗？”
门卫顾不上起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回去了。看他身手矫健，这一脚好像又没踢出效果。
白然发现这个小不点居然在长龙颇有地位。虽说别人看她不像看英雄偶像，而是像看到土匪恶霸一样。
铁门徐徐开启，欢迎女孩带领白然进入其中。但它一定久病缠身，发出的声音都含有铁锈味。门卫们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通道。但他们一定不常接待客人，还穿着由汗味和铁味织成的污迹斑斑的衣服。
小姑娘走进人群中神采奕奕，给白然展示了她一踮一踮的背影，炫耀自己的威武神气。她是白费心机，白然压根没有看她。女孩在白然的视野里，只是几簇来回摆荡飞扬的长毛。
白然越过女孩的头顶去看四周的景象。
砖墙，铁窗，木装饰，水泥地，进门就是石灰大道，空地上除了最普通的草木就毫无生意。一切都直来直去，或者直上直下。这里是另一座屠宰场——机器的屠宰场。一砖一瓦都是被肢解的机械的尸体。它是不阴森血腥，但是沉闷呆板；它不夺人生命，只是让人放弃生命。
白然觉得长龙基地的建设未免过于简陋了。这里简直是社会底层成员的交际场所和茶余饭后的休闲场所，一点作为指挥中心的庄严感都没有。暗色的铁制建筑虽天然营造出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但是装不出属于人的气场。还有这庭院，别人是在院子里种花种草，他们是直接把野地圈进来一块。
长龙的成员更是不成体统。这里的人员虽然交谈频繁，但是肯定以闲话为主。他们大多随意地穿着日常服装，也不乏穿着油污泥垢的人。守在外围的侍卫们高度警惕，里面的人员则看起来精神懈怠。
看到这些长龙的人员，白然联想到那一日围在“伟大”雕像脚下，手持生产工具的民众。他不禁担心起化日红在这里的工作和生活。
白然对长龙的印象不再是一个铁血团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