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旭日从海上升起。山谷中依旧隐天蔽日,但是从山坡上滑落的冷气十分提神。白然与海通边吃着简单的早饭边进发。他们要赶在中午前抵达北港。
越往高处走越寒冷,特别是在光秃秃的山崖处,冷风侵袭。海通夹紧双臂,把脖颈缩在衣领中。速港气候温热,冬季短促,所以当地人大多缺乏适应低温的能力。白然也有些遭不住,通过上蹿下跳来产生热量。
二人翻过山脊,而白然并没有发现昨晚的小庙。其实昨夜的奇遇无法用常理解释,那座庙未必真实存在。白然的脑袋时刻装满光怪陆离的想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奇怪。白然也不必去搜寻那狐狸神仙的踪迹。人在山神的脊梁上走过,想必它是知晓的。
此时,水汽开始聚集,才出头的红日又隐匿在薄雾后。
下山就是东南侧的海岸,沿着海边道路可以直达北港。说是道路,其实不过经年累月有人行走其上,看是看不出道路的模样的。海边本就有细长沙滩,稍微碾压过就成了能负载行人的小路。冬春两季,这泥沙通道还在,等到夏天逼近,雨季到来、海水上泛,这条路就淹没在海水中,成了绝径。水断山犹如一堵壁垒,拦截水汽,使雨季更早到来。
观今日之兆,或许将有雨。这意味着今年的雨季来得格外早。
傍着山神之躯向北走,走到山体与海岸线分道扬镳的地方,滨海小平原上烟火浓重的地方就是北港。
一南一北,两港相对。北港只有一个城镇的规模,但早于速港发源。北港地处山海之间,沿岸水深,天然适合停泊大型船只,因而很早就作为港口发展起来。同样由于这两道难以逾越的自然界线,北港面积狭小,空间相当逼仄,难以突破瓶颈。尽管如此,这片山海之间的小角落养活了万余人口,十分拥挤。
速港人由北港人进一步南迁而来。繁荣起来的速港逐渐取代北港的地位,大量产业和贸易线路纷纷南移。时至今日,北港人全仰仗沟通南北商路和接待超大船只谋生。
在速港起义中,大先生带领平民驱逐了帝国军队后并没有立即停息,而是乘胜一路越过水断山,兵至北港。北港背山面水,是抵御海上入侵者的第一道防线,却对山上来袭的敌人全无防备。据记载,当时速港一方大胜,并最终在北港的府衙内与帝国议定协议。基于同样的道理,速港人也难以阻止帝国夺回北港。最后决定:
北港隶属于速港,但是由帝国借用。帝国可以在此置办产业和部署军队,但每年需缴纳一笔费用。速港则必须撤走军队。北港既有有从属于速港的行政系统和官僚,也有帝国派驻的地方官,即一仆二主。实际上还是由实力更强的帝国官员执掌大权。
此结果一出,皆大欢喜。对倒霉的北港人来说,保持帝国治下的习惯再好不过。
北港缺乏统一管理,所以在许多领域放任不管。除了极少数禁地,大部分区域都完全开放。这里充斥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之辈,人员之混杂比起速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然和海通来到北港边际时,天空阴云密布,滚动着的暗响好似在密谋不可告人之事,空气潮湿如同浸透在海水中。一场热烈的春雨将要来临。没有太阳的指引,白然不好判断现在是什么时间。他问海通,后者在胸前的小包裹中翻出一块表,上边显示约是正午。
人到中午百无聊赖,只好借吃饭消磨时间。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北港,人生地不熟,老老实实向着人多的地方走。白然虽不知道北港平时是何种光景,但晓得眼前异常沉闷的街景定然有蹊跷。
五花八门的衣服和东南西北的腔调证明行人各有来路。但他们说话只交头接耳,过路尽脚步匆匆。一队士兵端着刀枪剑戟,面沉似水,大概是在巡逻。即便行人给他们让出一条通途,他们也不大摇大摆,只沉默地行进。这光景完全不像是一个商业城镇。
看起来人们都在提防着什么。也许根据本地人的经验,不久将有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