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无功而返

作者:渡夫 更新时间:2024/5/8 13:55:26 字数:2003

白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疏忽,却笃信对方心中有鬼。还有进一步逼问的空间,不能就此罢休。他长吸一口气以活跃头脑。接下来要拼思考速度。

“就是说,你完全按规矩工作?”

“是是。”

“这里规则完备,你从中捞不到好处?”

“当然。”

“可无天生养的钱就是没了。”

沉默,之后是小心地重复。

“我们的规定——”

“哦!仓储没问题,你没问题,我没问题,可是摆明有问题!那只能是你们这个中转站有问题呗!我懂了!你在暗示你们老板有问题!我该找他聊聊!”

尽管白然字字粘连,对方依旧精准把捉到关键。负责人愣了一下,继而用显著弱势的语气求饶:“您千万不要去找老板啊!”说着,他居然跪伏在地上,急迫地磕头。

此种情况正是白然司空见惯的。白然下意识把负责人塞进附近的桌底。神奇的是,这番话、这套动作没有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这便是训练有素,就像白然对训练有素的下跪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白然显得轻车熟路,拽来一张椅子坐着,脚踩桌檐,枪指桌底。

“你接着求我吧。”白然允诺到。

负责人龟缩在桌底,不敢将一丁点身体暴露于灯光之下。他虚弱地瞟一眼,发现白然只用下巴对着他。

“我,我,我……我没说是中转站的问题……也,也不是老板的问题……您千万不要去找老板!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你真有意思!不是你的错,才能饶过你。你承认自己有错,又要我饶你。我都不明白怎么才是饶了你了。但是,你的意思是你刚才骗我?”

白然面目狰狞。

“没,没,不敢骗您……我都是按规定行事……但是规定有规定的道理……只是我的错。”

白然听得出,对方不是怕自己,而是怕老板,怕给老板惹事,怕老板对他不满。曾经是在天子脚下吃土的贱民,如今是两头猛兽夹击下的羔羊,同时也是老板的忠仆。这北港人委实精通奴隶形态。白然正要利用这一点。

“哦,你应该真是错了。我不管你错在哪,我就想找个解决的办法——那我还是得找你们老板呀!我们无天生养也是有头有脸的,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不要找老板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负责人涕泗横流。狭小的桌底阻碍他磕头,他就以头撞击桌子。

咚,咚……

桌子用了复合材质,观感像木制的,发出的声音却相当低沉轻微。震感传到白然的脚上,白然稍用力,稳稳顶住桌子,它便显不出肉眼可见的颤动。负责人越滑稽,越崩溃,白然越怀疑“老板”只是其单薄想象力和恐惧力的集中幻象。话说回来,白然也不该假定中转站有“老板”这一号人。

“自残有什么用啊?我是在和你讲道理。我也是为老板做事的,要不顾一切地达成老板想要的结果——这应该是你再清楚不过的道理了。你也体谅体谅我吧。”

“呜……”

“将心比心”之下,负责人泣不成声。

白然感到一直持枪的手臂有些厌倦了。

“你一直说是你的错,我也认为是你的错。但是我不在乎你错在哪,怎么错,那是你们老板应该关心的。我只关心我的工作。你虽然是个代罪之人,但是就没有一点点价值吗?”

“我……”

“时间不等人啊!呦,有个穿着和你一样的衣服的人在转悠,他是来接班的吗?”

这是白然编造的谎言。按照常理,如此繁忙的中转站肯定实行轮班制。而负责人已经惊恐得无法怀疑。

“别别别……有……有……我知道……我知道。”

白然窃喜,但需用更凶狠的语气。

“知道什么?”

“其实,我们在这里验收货物后,并不会把货物从直接运出北港,而是暂时将货物存放在城边的库房中,攒够一批再运送。拉尔先生并没有提前通知,他来的时候,无天生养的货物已经被运到那边的库房。他当时是在那里签收货物的。”

白然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没了。”

白然险些没制住冲动。

“那是在北港的最后一站了?”

“最后一站……”

“这种事刚才不能说吗?”

“因为这是……”

规矩!

白然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白然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权且饶过对方一回。归根结底,白然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能真把人逼死。

他在地下隧道中往回走,逆着人流,看到无穷多单调麻木的面孔,难免眼晕。他有时会对某张脸感到熟悉,只因为那是前一张脸;有时候对某张脸感到困惑,只因为那应该是下一张出现的脸。大量重复的景观激起人类的混乱感和呕吐感,无限延长的墙壁像棘轮,循环持久地剐蹭这条吸入式喉管。只有光阴在单向行进。不再回还,一切不曾开展。这条路又臭又长。

白然回到仓库,看见海通竟融入其中,帮着干活。白然没好气地招手,召回海通。

海通感到丢脸,走到白然旁边,要累死似的。

白然说:“这里的调查告一段落,我们离开这个地窖。”

海通天真地问:“任务完成了?”

“说得轻松!这里的每个人都不说人话。”

白然鄙夷地看向库房,库房负责人的身影被庞大货堆挡住。

“这是个通关游戏,我们需要前往下一站。我从车队那得到了一点提示,你知道我是怎么让他开口的吗?”

海通摇头。他脸上有一种应付式谦卑笑,外加一点点真实的疑惑。

白然把枪管贴到海通脸上,令其感受枪身的余温。

海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挣扎,感情和理智交替沉泛。

白然满足于海通的不知所措。他没开枪。枪的温热并非来自爆炸,而是来自体温。白然把枪放在衣服里,一路走回来捂热乎了。这是一个对抗散漫的无机物情结的小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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