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然说:“谈谈怎么合作吧。”
郭将军说:“合力解决何家案件。”
“何家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白然好奇已久。
郭将军说:“距今七天至两天,何棠柯、何家所有成员连同其家仆,全部遭人杀害。”
“死了?”白然震惊,“嗯……时间能还再精确一点吗?”
“杀手用了独特手段。尸体的保存状态相当完好,毫无腐败的迹象,甚至没招引食腐动物。无法以常理推断他们的遇害时间。”
“哦!所以你觉得飞尸和何家的事有关?这种保存尸体的能力的确不太常见。”
白然恍然大悟。
“可是你刚刚说这两个案件要分开办……”
他感到郭将军的气场变了,停止提问。不管是他,还是江大人,都不该参与何家的事件。白然对北港的政治矛盾望而生畏。他回到何家的案情:“没有活口吗?”
“根据目前的调查,与何棠柯同行的、先行抵达北港的、以及北港残余的何家分支,我们见到的都是死尸。凶手要灭何家满门。尚不清楚何棠柯带了多少随行的人,或许有漏网之鱼。”
“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
“北港西北方有一个余村,近年已经没有村民居住了。熟悉路线的人偶尔会把余村当作捷径,在村中空屋过夜。他们的尸体就是在那里被衙役发现的。”
“为什么衙役会去那里?”
“何家虽然离开北港多年,但是还有宅院这样的祖产在北港。留在北港的分家逐渐衰败,便质押了大部分。何棠柯为了能在回到北港后使用这些祖产,提前请北港乡府帮助购回。赎买过程相当繁复,所以他们在路上同乡府书信联络。最后一次来信是在七天前,信中说他们已达北港境内,之后再无联系。三天前,乡府察觉有异,派人寻找,这才发现他们遇害。”
白然觉得不对,问道:“七天前?可我们来北港之前没听说这件事。”
郭将军解释:“这是自然。何家人遇害的消息被当即封锁,不会传到速港。”
“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白然不理解。无论何家从前在北港多有权势,现在也不作数了,更何况他们在速港也失势了,何必封锁遇害的消息?
郭将军郑重说:“何棠柯非同寻常,关系到机密要事。”
“什么要事?”
郭将军异常严肃地说:“海盗入侵。”
“什么东西?”
不怪白然一时不信,只因海盗入侵实是历史的旧事了。在包括速港、北港在内的整个南方沿海,海盗最后一次成规模入侵距今也有四五十年了——那还是老院长和无天生养第六任首领活跃的时代。这两位都已作古,而海盗过时得更早。速港起义时,只有一小股海盗势力仍在作乱。再以后,海盗就不成气候了,只龟缩在岛上。
白然质疑道:“恕我直言,那海盗都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和何棠柯有什么关系?又怎么算得上大事?”
郭将军露出怪异的同情眼神。
“年纪不足二十,又囿于一隅之地,无怪你不明就里。海盗,海盗。海盗之患何曾休止?五十年前,海盗在南方沿岸烧杀抢掠。近五十年,难道他们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了?你可曾想过,一群海盗占领几座小岛,不事生产,这些年如何营生?”
白然临时想不出答案,随口说:“应该是去什么地方抢劫了吧。”
“你可曾听说速港的航路为海盗所劫?”
白然印象中没有这样的资讯。
“富庶的商人不劫,难道仅靠几个南方岛国?”郭将军追问,“他们明面上没有劫掠速港,暗地里依旧吸食速港的脂肉。”
白然被郭将军引诱着说:“不会是速港有内奸吧?”
“不能称其为内奸。官员、富商、黑帮、平民,每个阶层都间接支持过海盗,说是豢养海盗也许更合适。官员把海盗当作雇佣兵,商人们花钱免灾,黑帮与海盗交易来自海外的违禁品,平民把加入海盗当退路。海盗的存在消化了许多速港难以调和的内部矛盾。”
白然反驳:“以我所见所闻,海盗不像你说的无孔不入。”
郭将军用惋惜的语气说:“所以你道行过浅,把几经流变的结果当成始终如一的现实。二十年前,速港各阶层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受统治者起义改朝换代。他们要建立的新政权中没有海盗的位置,他们甚至彻底驱逐海盗。从表面上看,他们成功了。”
白然思考着说:“那么,何棠柯的特殊之处是……”
“没错。新政权巩固后,速港少有人再和海盗接触。这其中,又唯独何棠柯真正掌握实权。何棠柯一入仕便在海市司供职,频繁接触海盗。起义发端时,他正全权掌管海市司,几乎成为官府联系海盗的代理人。”
白然打断道:“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速港的事?”
如白然所想,郭将军说:“我是亲历者。我曾在速港从政三年,正值变乱之秋。这些人和事,在当年不算机密。”
“还有这么巧的事?”
白然说是这样说,也做出吃惊的表情。至于海通,他现在就是个包袱皮,没有表情。
郭将军只讲事,不讲理。
“大事往往富有巧合。速港始乱于起义,官府疲于应付,给海盗以可乘之机。官军虽抵御成功,但损失惨重,再无力镇压起义。如此一二年,官府左支右绌,入不敷出,一镇之长被解职。偌大官场上竟一时无人愿赴任速港,速港官府遂群龙无首,终轰然倒台。当时,我已奉命调离,不得军令无法征讨。何棠柯一人势大,聚集官府旧部和多个家族,接手官府遗产,同海盗协商。在此局面下,何棠柯主动提出合作建立新政权,起义者岂有拒绝之理?”
郭将军稍作停歇,继续讲道:“新政权无法根绝海盗,又不愿舍弃实在利益,造成海盗问题遗留至今,尾大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