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秋光挥洒在学校的走廊上,她趴在栏杆边,托着脸颊。
走廊的学生来来往往,她肆无忌惮地舒服着她背后的九条大狐狸尾巴,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就盯着远方那参天的大树。
顶天立地,同时散发着金色的光辉。
“无聊......”
“真羡慕你,处事这么随便。”身后传来疲惫不堪地声音:“让我摸摸。”
尾巴冷不丁被人抓了一把,她“呀”的一声娇吟,顺手一巴掌拍向身后。
男人看上去有三十大几了,巧被打了个正着,跌跌撞撞地靠在墙上:“唉,别闹。”
她有些得意,随口道:“上班族,还穿你那破白袍呢,怎么有兴致来我这看看了?”
“要是搁我那,还真没有谁敢说这白袍破的。”男人无辜地拍拍衣裳:“羡慕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也可以像我这样,只是你不想。”
“我要像你这样,秩序可就坏掉了。”
“你的秩序在我眼里没用。”
“我的秩序保证了价值的统一!”
“价值的统一不是你定的,是人们根据群体的需求前进的。”她不高兴地说:“你看看这里,多么美好,不是吗。”
“我不知道。”男人说:“所以我才来问你,我该怎么摆脱这一切?”
她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倒感觉有些悲伤了:“你很缺爱,更不知如何去爱,待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你难道不会疯吗。”
“我爱众人。”
“不,你缺的是你自己的爱。”
“我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东西。”
“我一般称你这样的家伙叫‘自卑鬼’,但同时你还有一面是‘傲娇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正好治治你。”她随即抓住男人的手:“我将分开你的痛苦,你的矛盾,但我提醒你,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从此你将变得不再完整。”
“你不是喜欢狐狸吗,但如果我这样做,你就再也没有喜欢的能力了。”
“那我岂不是变成一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能做到。”她说。
“喔,无聊。”男人说:“那就血流成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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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女孩弱弱地问道:“我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地狱的恶魔气恼着说:“我正研究着呢!”
他摸着下巴,看上去确实在努力思考的样子,不过没得出什么结论。
于是他指着女孩旁边的一个人脸蛇身的家伙吓唬道:“这家伙比你大不了多少,就是生前歹毒心肠,杀害了自己的同学,才下了地狱化为蛇身,每天爬在尖锐的岩石中间,让滚烫的岩石灼烧他的身躯,下巴也跟他的身子摩擦在地上。”
他又指着另一个猪头人身的家伙:“这个灵魂生前贪婪无度又懒惰成性,使他的学生为了他的研究都死于感染疾病,因此降为猪头,每天都受到千刀万剐之刑,一次足以满足我一天的口粮。”
听到这些话,女孩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让人松一口气的是,至少她没有长出猪鼻子什么的。
恶魔也瞧着她:“狐耳三尾,不是妖艳贱货就是狡诈多端,等着吧,等面见了弥诺斯,自然知道你要受到什么刑罚。”
“那不一样,我本来就是三尾狐狸。”
“呵,我不信。”
女孩沉默了下来,要说她记得什么,她是真不记得生前做过什么事了,可她就是记得。
我是个狐狸来着。
她只能盯着黑的像藏着深渊的潭水发呆,就像在照一面墙。
不知过了多久,她奇怪地看到水面上跟随船冒起了些许泡泡。
这在地狱很正常吗?
忽然一张女子的脸露出水面,她的眼睛发出冷酷无情的金光,她的头上是丛生的毒蛇,代替了头发,个个吐着信子不怀好意地对着女孩。
还不等女孩反应,女子又重新沉入水底,连着泡泡一起不见踪影。
他们渡过了深黑色的死水,来到一扇宽阔的大门下。大门上驻扎着许多红皮肤的魔鬼,个个举着火把,充当深渊里为数不多的光。
他们紧盯着浩浩荡荡的灵魂大队,露出贪婪的目光,有不少注意到了女孩,表情变得丰富了起来。
女孩努力不去看他们,依然能极强地感觉到下流且充满恶意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使她身心都在微微颤抖。
刚刚的恶魔“嘿”一声道:“你竟然觉得他们下流,竟然觉得害怕。不过你放心,凭你贫瘠幼小的姿色,还不至于。不,也不一样,同僚人模狗样的见了太多,你还算有些人样。”
女孩摇摇头,她突然觉得这个恶魔倒有几分安全感,好奇心驱使她问道:“犯了色欲罪的人,会是什么刑罚?”
“哈哈,你能想到灵魂被撞的鼻青脸肿的样子吗?被挂在风中吹来吹去,各种灵魂在狂风之中相互碰撞,他们在那咒骂着上帝,在我耳里却无疑是悦耳的歌声。”
过了城墙,四周都是广袤的田野,田野上是数不清的在燃烧的坟墓,悲泣的声音响彻着田野,那是痛苦的灵魂在哭泣。
苦痛的哀嚎令女孩不由得抓住她的尾巴,抓的她自己都疼,但唯有疼痛才能掩盖心中的不安。
很快,大部队来到一座高贵的城堡脚下,有七层高墙把它环绕,还有一条护城河。
一头面目狰狞的野兽坐在城堡大厅的中间,他将尾巴缠绕在身上,按照圈数来发落灵魂。
任何一个灵魂面对弥诺斯都无法控制地交代自己的罪孽,他们都被吓破了胆,有罪的灵魂哭爹喊娘地哀求着,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黑暗的大厅里充斥着灵魂的哀嚎和弥诺斯咬牙切齿地咆哮。
不过女孩觉得跟外面那群恶魔相比,这个怪物显得要可爱许多,即使他的爪子可以轻松将那些恶魔撕碎。
“到你了。”恶魔说。
女孩来到弥诺斯面前,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起这个巨大的野兽。
他有着尖锐的獠牙,长长的黑舌头,以及像金属一样坚硬的外壳,脸上印着很独特的纹路,只是微微一皱就显得张牙舞爪,而且浑身上下都凸显出铁面无私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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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诺斯看了一眼女孩,沉思了一会儿,对恶魔说道:“她的眼睛能分辨善恶,她不怕我,我无权审判她。”
恶魔看了看弥诺斯,又看了看女孩。
“你说她是个好人?那怎么办?我不可能把她带回现世去,更不可能带到天堂。”
弥诺斯友善地对女孩说道:“你先待在候审厅,这或许是地上天使的诅咒,你看起来也不信仰那至高的光。不过没有关系,这事虽不常有,但撒旦只惩戒无可救药的僵尸,天堂抛弃的尚有理性的灵魂,有权和平地生活在地狱。皮耶,你负责照顾她。”
皮耶——就是那个恶魔,此时抬起他的粗眉毛,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这个女孩不简单啊!
他不敢违背弥诺斯的命令,拉着女孩从侧门走出城堡大厅。
行走在漆黑的长廊里,四周排列着各种张牙舞爪的恶魔雕像,女孩又有些害怕了,虽然她清楚这些雕像是死的,但却依然笼罩着恐怖的恶意。
为了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也看出了女孩的害怕,皮耶决定说两句话碰碰气氛:
“很多灵魂都在候审厅里,都是些没什么罪但不信仰上帝的家伙,但是,天啊,弥诺斯竟然说他无权审判你,别的家伙他可不会说那么多,该丢哪丢哪。这么说,我算是误会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啦。”
“喔,话说,你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女孩又是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名字。”
“天,连我们这些恶魔都有名字,没有名字的灵魂真是太可悲了。”皮耶说。
“怎么会呢,恶魔难道很可怜吗?”
“怎么说呢?就好比你拥有许多东西,突然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那种感觉,我想才是最可悲的感觉吧。”
“我们原先是天堂的天使,享受着无上的光和荣誉,跟随撤旦来到了地狱,才变成这番丑陋的模样。大伙儿原本也是圣洁的,只是历经如此巨大的痛苦之后才开始堕落的。”
“哇哦~”女孩的好奇心又被勾上来了:“天堂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吗?”
“对于那些真心信仰上帝,崇拜上帝,很懂得表现出所谓‘神性’的人而言,大概是很好的地方吧。”
皮耶回忆道:“不过我很看不惯就是了,上帝创造人类,却阻止人产生欲望,希望他们一辈子生活在他创造的伊甸园里,不过在我还是天使的时候,伊甸因为当初人类的反叛就已经成了失乐园了,当初还给我整的挺热血的。”
“而地狱是个与天堂截然相反的地方,这里是‘**’的集中地,因此在这里的灵魂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兽的特征,那些猪头的,蛇脸的,到处都是。”
“天堂和地狱是敌人吗?”
“不清楚,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正撒旦挺看不起上帝的,总是叫他‘老东西’或者‘伪神’。嘿,随他怎么说,反正也打不过他嘴里的‘老东西’。总之,地狱的灵魂上不了天堂,但天堂不要的会直接丢到地狱。”
“那上帝得有多厉害?”
“他创造了宇宙啊!没有比他更厉害了的吧。”皮耶叹道:“如果世界有这么厉害的神,还需要别的灵魂干什么呢?”
他们又走了好久,直到长廊的尽头便是候审厅,这里的灵魂也是排着队,都在互相交谈着什么,声音十分的吵闹。
候审厅高耸的天花板有一只闭着的巨大的眼睛,与黑石头造的天花板完美的融为一体。
一个男子的灵魂突然就在她旁边坐下哀伤了起来:“霍劳斯家族以血代酒......”
“一个英灵,但不信上帝。”皮耶说:“撒旦很需要这样的灵魂,他还想打回天堂嘞。”
“我们就在这等着,等到撒旦审视完这里,通知放这批人进城,然后该怎么做怎么做,只要记住一点,切莫丧失理性,毁于纵欲。仅存欲望的僵尸只会被利用到十分悲惨的境地。”
“会怎么样呢。”
“会当狗使唤吧,可悲的灵魂,它们还不如门口的三头犬。”
就在女孩沉思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攀上她的肩膀,冷得女孩一个激灵,忙向后看去。一个戴着兜帽的灵魂低着头,眼睛上蒙着一圈布,扭头示意女孩跟她走。
皮耶见了连忙举起三叉戟。
“喂喂你谁呀,她我罩的,你乱动试试。”
兜帽里的阴影处钻出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蛇,嘶哈着盯住他。皮耶的身体立刻僵住不动了,他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
“美......”皮耶刚吐一半就说不话来,他的舌头被定住了。
女孩夹在中间,也不敢动。她知道兜帽里的灵魂没有恶意,可皮耶不这么觉得。
皮耶刚想发作,却看到兜帽里的女子竖起手指,作出噤声的动作。
“你也跟我走。”
“我?”皮耶指了指自己,突然意识到身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