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梦中,像是翻滚的血液,破败的壁垒,还有各种生物的低语声,在耳畔不断回响,寂寥的黑暗,许多人影来回的走动,轮廓模糊不清,人影中的黑山羊蹦跳着跌入了坩埚,被焚烧,然后化为了一摊浓稠的液体,溢出在烧焦的大地之上……
沁被惊醒,他从来没有梦到过这么诡异的场景,他从床上坐起身,看向紧闭的卧室门,门外不断有声音传来。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吵?”
沁穿上衣服和鞋子,拿起佩剑,走到了门口,门外有很多脚步声,杂乱,又显得焦急与不安。
就在沁想要打开门的时候,巨大的嚎叫声从房间窗外传来。
他立马回头看向窗口,沁认得这种令人胆寒的嘶吼声,他跑到窗户边上,望向天空。
一条长有翅膀的白色巨蛇不断的吼叫,正在向着远处飞离。
沁感到难以置信:“羽蛇?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白色的?”
他盯着飞在空中,马上要消失在远处的羽蛇,这条庞然巨物的背上,好像站了一个人。
女人?等下,白色的长裙?和……该死,看不清了,太远了。
沁感到不妙,领主府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立马向着门口冲去,直接把卧室的大门撞开了。
门外许多人在跑动,沁看到有些女仆手上拿着带血的毛巾,有些则是推着装满医疗物品的推车。
“唔呣……”
沁看向脚下,有一个女仆倒在了地上,估计是刚才撞开门的时候被吓到了,沁趁机抓住了她。
“发生什么了?有人受伤了吗?”
“那…那个,夫…夫人不知道喝了什么东西,倒在了寝室,身上一直在出血。”
是下毒吗?还是刺杀?是那个骑在羽蛇上的女人干的吗?
沁抓起倒在地上的女仆:“带我去夫人的寝室,快!”
女仆回应了一声,向一处跑去,沁则是跟在她身后。
在前往苏娜寝室的路上,沁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白色羽蛇。
羽蛇是一种长有翅膀的蛇形魔法生物,一般生活在热带区域,例如德兰里特或者瑟温尼这种城镇的周围,没有群居的习惯,也很少出现在人类的活动区域,性情暴躁,以目前的消息来说,从来没有出现过能驯服羽蛇,并且骑上羽蛇的人类……
除了魔女……
沁从以前就在师父的口中听说了,魔女拥有能够与魔法生物交流的能力,在教团的训练中,与魔法生物建立联系,并借助他们的力量,是作为一个魔女的基本功。
那么这一切就联系起来了,苏娜怀孕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魔女们知道并且找上门也并不奇怪。
还没等进到苏娜的寝室,沁就能听到门口人群议论的声音。
“让一下,沁大人来了。”
女仆带着沁拨开挤在门口的人群,进入了房间内。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传来,沁被熏的捂住了鼻子,房间内布满了血肉般的紫色组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雾气。
在寝室的床边,正是倒下的苏娜,她的身上不断往外涌出微微泛紫的血液,几个医生拿着纱布和药液在尝试止血,多兰则是站在一边,脸色铁青。
看到沁来了,多兰焦急的呼喊着沁。
“沁大人!请救救苏娜吧,她身上一直在破口流血,医生们尝试堵住这些溃口,但是一直没有作用。”
比起一般的医生,魔法师在这种场合下更能派上用场。
沁虽然在意房间里的紫色肉状组织,但现在救人更要紧,这些东西事后调查也不迟。
拔出腰间的佩剑,沁立即驱动体内的魔力流,发动解构魔法,佩剑上的魔法水晶里飞出了数道魔力线条,紧紧缠绕住了苏娜的身体。
比起直接使用治疗魔法,现在更需要先掌握苏娜的身体情况,然后再做出判断,房间里的紫色肉状组织和雾气明显不正常,贸然行动太危险了。
但是,出乎沁的意料,缠绕在苏娜身上的魔力线条竟然破裂开来,解构魔法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
解构魔法是“外接法术”,不会对被发动者体内的魔力流产生影响,属于读取信息类魔法,通常没有理由会失效。
眼看情况变得更加棘手,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将所有能作用于人体的魔法都发动了一遍,但是没有一个起作用。
“魔法失效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沁看着不断渗血的苏娜,不知所措的多兰,和那些惊慌的仆人们,他没有办法了,虽然身为国家级魔法师,但如果无法发动魔法,那么沁和一个普通人就没有任何区别,魔法师就是如此依赖魔法的存在。
明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不行,眼下不能犹豫,必须尽快想办法救治苏娜,但是……应该怎么做呢……
“大人!伤口…伤口开始愈合了!”
一名医生大声呼喊,沁看向苏娜,发现她身上的溃口开始快速愈合了。
“沁大人,是您的魔法吗?”
不对,沁的魔法根本没有生效。
“不,不是我的魔法,是夫人的伤口自己愈合了,医生,麻烦你们替夫人检查下生命体征。”
医生们点头回应,开始进行检查。
“夫人的生命体征正常,太好了。”
多兰跪倒在地,拥住了晕过去的苏娜,嚎啕大哭。
沁安心了下来,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至少苏娜的情况算是稳定了。
现在,沁想要整理一下思路,来理清楚状况,刚才情况比较紧急,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进来了,这满房间的雾气,吸进鼻子里真的没问题吗?
沁挠了挠鼻子,环顾周围,看到了滚落在地板角落的玻璃瓶,他上前捡起玻璃瓶,想要调查一番。
“好像就是普通的玻璃瓶,圆圆的……这些紫色的液体是什么?”
玻璃瓶上还残留着一些奇怪的液体,之前那个女仆说过,夫人好像是喝了什么液体,才倒在了地上的。
羽蛇、魔女、紫色液体、溃烂的伤口、微微发紫的血液、雾气……
沁的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强烈的不安感吞噬了他,领他脊背发凉。
沁曾经在情报文献里看到过,魔女会所收集的“神血”,是一种半透明的紫色液体,喝下的人身体会逐渐溃烂,生长出畸变肉组织,魔力流慢慢转变为雾气从人体内流失,就是因为房间里充斥着这种雾气,干扰自己的魔力,所以才无法对苏娜发动魔法。
他立马转身大喊:“所有人!离开这里!快!”
房间里的人充满疑惑的看向沁,但没有一个人听清楚他的话。
“快点离开房间!这里的雾有毒!”
由他人魔力流转变而来的雾气,如果吸入过多,会导致自身的魔力流产生严重紊乱,连带着身体的损坏,将很有可能会致人死亡。
多兰反应了过来,他放开苏娜,站起身配合着沁。
“所有在房间里的人!全部出去!”多兰一边大喊,一边驱赶着身边的人。
人群瞬间爆发出尖叫声,互相推搡着奔跑,离开了房间。
沁也跟着人群撤离到了房间门口,他回头检查,发现多兰还留在房间里,站在苏娜身边。
“领主大人!快走啊!虽然我们目前还没出现什么反应,但这个雾绝对不能吸进去!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了魔……”
“苏娜!苏娜还在这里,我要陪着她。”
沁简直快急死了,他返回到了房间里,伸出手想要抱起苏娜,却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沁蹲下身查看苏娜,发现地板上的紫色肉块和苏娜的后背融合在了一起。
“沁先生,在您到这个房间之前,我们想把苏娜挪到室外去查看情况,但是我们挪不动她,地上的这些紫肉和苏娜的身体连在一块了,您先走吧,我绝对不会离开苏娜的。”
多兰坚决不肯移动一步,沁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在苏娜身上,作为家族领导者,为什么要为一个女人赌上性命呢?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无法生下孩子。
“领主大人!再不走,吸入过多雾气的话,您真的会死的!没必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而牺牲自己!贵族里不是经常有的吗?再找一个也……”
“闭上你的臭嘴!!!”
多兰的眼睛死盯着沁,因为愤怒而弓起的后背 ,像是一只庞然巨兽,他慢慢向沁靠近,每一步都发出巨大的震地声。
“什么叫这样的女人?她是苏娜•米乐奇,米乐奇家族的领主夫人!我的爱妻!”
沁被多兰恐怖的气势所震慑,本能的向后退去一步。
“她爱喝鱼汤,却不会吐刺,她喜欢针织,因为我一直想要她给我织毛衣,她厌恶斗争,讨厌欺骗,所以我们从来不吵架,从来不隐瞒。”
多兰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 就算她无法为我生下孩子!她也永远是我的妻子!我或许会为了家族而冷落苏娜,但是,如果她会因此死去……”
多兰把脸凑到了沁的面前,近到能感受到呼吸。
“那我将会与她埋葬在一起……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说完,多兰又回到了苏娜旁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话都说到这里了,沁也都明白了,苏娜对于多兰来说意义非凡,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名为“爱”的情感,是沁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
沁离开了房间,通过外窗的阳光,他知道现在已经清晨了。
房间外面聚集了几百号人,估计整个领主府的人都在了,为了不让雾气继续扩散出来,他关上了房间大门。
“领主大人没有出来吗?”
一个女仆开口问道,其他人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领主大人想要陪着你们的领主夫人。”沁如实回答,但他又立即意识到不能这么说。
“怎么可以把多兰大人留在里面!”
“对呀!里面的雾气是有毒的吧!”
“夫人现在生死不明,如果领主大人又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办呀!”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然后开始推搡沁。
沁有点恼火,他拿起佩剑,发动了魔法,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压力压倒在地。
“重力魔法,在我想出对策之前,你们先就这样呆着吧。”
说完,沁感到了疲惫,对策?现在有什么对策?要回皇宫请帮手来吗?不行,等人到了,估计就……
“快来人!”
房间里传来一声呼喊,是多兰。
又怎么了?沁打开房间门,向里面望去。
雾气已经全部退散开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在了多兰身上,他双手高高举起,越过头顶,托起了一个东西……一个婴儿。
沁看向苏娜,她因为怀孕而鼓起的肚子,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
生产了吗?苏娜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生下了孩子?
不对,就算生了也会是死胎,预言魔法不会出错,魔法所预知的未来就是既定的未来,是不可能改变的,除非有某种能逆转魔法法则的力量,但是要是真有,也只有“神”有这种力量了吧。
沁看了眼多兰高举起的婴儿,没有任何反应,不哭也不动,果然,魔法是不可违……
“哇—哇!”
多兰手里的婴儿开始摆动自己身体。
什么情况……婴儿?哭了,婴儿不是死胎吗?怎么会?
多年来,沁都始终坚信魔法的法则是不可违背的,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发动魔法,魔法的法则就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法则,可以凭空产生火焰、水流甚至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但是,这个婴儿竟然打破了自己所坚信的魔法法则。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以后你就是米乐奇家族的长女,爱丽•米乐奇!”
多兰把婴儿举得更高了,像是信徒祭拜圣物。
沁感到有种近乎癫狂的感觉充斥着身体,他想要看着这个婴儿长大,他想见识这个奇迹的未来。
沁虔诚的跪拜在婴儿的面前,让曙光照耀自己的身躯。
他在今天,见识到了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