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中的时刻到来了。
某些人是早有预谋的。当这支队伍刚刚分成几路的时候他们还在忍耐,过了两个小时,就有人磨断了捆住自己的绳索,偷到了打开铁笼的钥匙。
“啊,你们几个是夜猫部落的人?”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停靠的板车边,朝一个个笼子里张望着,“我是你们邻居夜吼部落的,没想到你们也被抓到这里了。跟我们一起跑路吧!”
铁笼子一个个被打开了,俘虏们感受到了绝境重生的喜悦。
“谢谢你,大姐姐!”从笼子里出来的时候,若米拉着伊米一起向那个用绷带裹胸有很粗大的尾巴的女兽人道谢。
那个夜吼部落的女兽人笑道:“谢什么,要逃跑就抓紧时间吧!”
若米回头看,老祭司还一动不动地坐在笼子里靠着铁栏杆假寐。即使笼子打开了,她也无动于衷。
骚乱很快引起了佣兵们的注意。一根根火把亮起,刚刚被释放的兽人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若米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老祭司说过的那些话,又谢绝了那个夜吼部落的女人的邀请。
若米牵着伊米的手对她说:“我们去找找看妈妈在哪儿!”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之间奔跑,动用灵敏的听觉和嗅觉,在一个又一个地方搜索。她们听到叫喊声,哭声,咒骂声,闻到烧焦的味道,血的味道,躲过好几个挥舞着长剑的人类佣兵。
“妈妈!你在哪里?”伊米大声喊道。
若米手里握着她心爱的小刀,那是一把木柄、可折叠的小巧刀具,可以割开小动物的毛皮,在和人的战斗中没有多大作用。这是之前她跟伊米配合骗过了不怎么严谨的检查留下来的,现在是她们遇到无法回避的危险时唯一的应对策略。
怎么还没找到......
正当若米以为她的母亲可能被分到了去往另一个方向的队伍,或者已经和其他人一样逃离了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地上有好大一滩血,拖拽的痕迹一直延续到了一顶大帐篷里。
“妈妈在里面!”伊米说,她拽着若米直冲冲地就向里面跑去。
若米隐约听到了里面有人类的声音。
“要赶紧趁热......”
她们看到了,一个佣兵蹲在地上没有戴头盔,满嘴都是血,还捧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喂。她们的母亲倒在血泊中,肚子被刀割开了一个大洞。
“两只小可爱,你们来这儿做什么?”那个佣兵满脸微笑地问。
“啊......啊啊啊......”若米的大脑一片空白,哪怕伊米就在她耳边喊着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一点。
她的脚步先动了。直接踩在挡路的矮桌子上跳过去,桌上的汤勺锯子什么的掉了一地。她四脚着地,身体的移动轨迹划出一道弧线,接着小刀在佣兵的臂甲上碰出了难听刺耳的声音。
“呵呵呵。”佣兵发出瘆人的笑,伸手向前抓。
若米连连后退,退到了帐篷的角落。此时她才恢复了清醒,抬起头喊:“伊米,帮帮忙!”
伊米不知何时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为什么自己的姐妹明明在哭却还要战斗呢?母亲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涌,她摸了摸掉在手边的锯子,拿起它站了起来。
伊米直直的走过去,高高举起用力劈下,却被佣兵用手直接握住。
“你根本不会使用这把武器。”他好似感到可惜地摇了摇头,提起手里的锯子让伊米双脚离地。
一盏带有玻璃罩子的油灯砸碎在佣兵的脸上。“伊米,跑!”
伊米松开手退后和那个人拉开了距离。
战斗力被碾压了。即使是兽人,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本来就打不过成年人类,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水平。
是她们热血上头,挑战了不可能战胜的存在。
“这就不打了吗?你们要去哪儿?跑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们的。”佣兵舔了舔嘴,说话的时候露出血红的牙齿。
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样下去一切都完蛋了,伊米感到恐惧。
当佣兵向伊米靠近的时候,又一盏油灯打在了他身上,然后又是一盏。帐篷内奢侈地使用了三盏油灯,现在全部都已经打碎,但是环境并没有变暗,因为火烧了起来。佣兵穿在盔甲下面的衣服浸油以后被点着了,帐篷的布料也开始被火舌席卷。
若米拉起伊米的手往外跑,出去的时候还拔掉了一根帐篷的支架。
“你们以为跑得掉吗!”佣兵提着锯子要追出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脚迈不动。
是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虽然说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佣兵采用了让人缓慢流血而死的切割手法,但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个女人还能动。
“放开!”他右脚使劲踩那只手,但怎么也无济于事。那只手就像是已经僵硬了,根本没有放开的可能。
而在这短短的几秒内,火焰已经在他身上蔓延开了,衣服贴着皮肤燃烧,盔甲里面就像是一个蒸笼,即使现在想脱也因为烫手和麻烦的穿脱方式而根本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操!”
帐篷倒了,火烧得很旺,有人在里面翻滚,扭动,但是周围看到的人没有一个敢于上前灭火。
杀猪一样的惨嚎声淹没在不断升起的声浪中。第一批追捕逃脱奴隶的骑兵队已经开拔了,只要火不蔓延到别的地方,就没有佣兵会在这个时候去在意这点小插曲,逃跑的兽人们更不会。
这一晚注定彻夜难眠。
若米和伊米没找到躲藏的地方,很快就被几个佣兵抓到关回了笼子里。由于她们俩没有反抗,所以并没有受到太严苛的对待。
其他兽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挨鞭子是轻的,领头的逃亡者们都被吊死在了树上。
“被你说中了。”
天蒙蒙亮,板车缓慢地前进着。若米和伊米背对背坐着,饥饿和疲劳让她们没精打采。
“看吧。”老兽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
“如果你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的话,”若米顿了顿,“连我们迁徙的队伍被拦截你也是预见到了的吗?那为什么不提醒大家绕路呢?”
“因为命运是不可违背的。”老兽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两个锅魁,“吃吧,这是我趁那些佣兵忙着出去抓人的时候从伙房拿的。”
若米呆了呆,伊米率先接过锅魁吃了起来。
“昂唔。”
外皮酥脆,内有肉馅,油香四溢。
若米也捧着锅魁啃了一口,咀嚼着,这是她们这个月以来吃到的最好的食物。
“呜......为什么......”
她们的父母也很久没有吃饱过了,到死前也没能吃到这么像样的东西。
两人一个劲地吃着,说不出话来,悲伤、痛苦和食物把胃都填满。
“哭吧,哭出来就不难过了。”老兽人又取出一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水袋塞到若米手中,“抱歉啊,我这把老骨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铭记吧,铭记吧,铭记这冷酷的时节,不要遗忘,遗忘那逝去的人们啊。夜吼,霜蹄,白狼,夜猫,灰熊......柯阿大地上翻腾着野心,愿我们繁荣昌盛。某时,在某地,某人唱着这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