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打算直接用金钱结束对话，但赫玛在见到他的反应后反而像见着了小孩的样子，捂着嘴笑。梅林再一次怔住了。
她在笑什么?在笑我吗?
羞耻和愤怒一起冲入头顶，他的脸充满了血。
“告诉我！”他的声音让整个*院都停住了。人们循着声音的来源，一个个地都转头望向通红的梅林。
这次的一时失控，将会变成烙印深深地印在梅林的记忆里,永不磨灭。它将如同幽灵一般，不断地纠缠、折磨梅林，让梅林深陷于耻辱与后悔的深潭之中。
经过了长久的沉默，一阵似驴嘶喊般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浑身身一丝不挂的胖子从一间房中冲出。
“哪个狗娘养的在那叫?!”
梅林看见那人，先是顿了一下，接着快速地把金币塞给赫玛并推走她，最后再面向胖子，行了个简单的礼。
胖子就是国王之手莱克•布施威尔。梅林歪打正着了。
“非常抱歉打扰您的雅兴。布施威尔大人,我是梅---”
“哈，”国玖手嗤笑一声，“我知道你，梅林•烛诞，一个砍头的，和那该死的骑士长一样的杂种。”
布施威尔回身走回房间，没有理会梅林脸上的阴霾。不久，他又回来了，身上多披了件灰金色的长袍。长袍散发出一股香料味，与酒臭混在一起，格外恶心。
他高高在上地盯着梅林，眼神中虽充斥着厌恶与不耐烦，但一开口却不是先前般的嘲讽：
“私生子，你有什么事?”
看来他给了梅林——准确来说是给了鹘——一个面子。而梅林识相地不去理会先前国王之手的嘲讽，伸出右手，开始办正事。
“您应该认识我的导师鹘，并在先前尝试委托过他。我这次前——”
“哼，”布施威尔再次嗤笑，“还‘尝试’，好大的面子。”
“……”
“怎么？继续说啊。”
“……我这次前来，”梅林尽力压制自己的怒意，继续说，“是为了替鹘给您一个答复——不是，我是来送信的。”
梅林的右手凭空出现了一卷纸。纸上的内容他不曾看过，所以也不清楚鹘被国王之手委托了些什么。“如果事毕后你手上还有那张纸的话，就读来看吧，因于之手是不会觉得你会看的,看完就烧了。”鹘只是如此对他说。
等梅林再次注意布施威尔时，他脸上的嘲弄与戏谑已然消失不见，他盯着那卷纸，像蛇在凝视乌鸦。他伸手缓缓拿起纸。
“……梅林•烛诞，你虽然是个私生子，但也终究是个处刑者，”布施威尔突然地说，“比起鹘，你应该比他更加果决，更加纯洁，不会被恶魔的伪装所迷惑，进而迟疑。”
梅林不懂他这些话的意思。
布施威尔抓回、张开纸，仔细读起来，下个瞬间，他挑了挑眉，不读了，转而笑起来。
“果然,他拒绝了。”布施威尔摇摇头,毫不意外地说。他将纸重新卷好，递回给梅林，眉头紧皱。
“梅林•烛诞，你知道我委托了你等师什么吗？”过了很久，他问。
“……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说着布施威尔再次回到房间，“进来。”
梅林迟疑一下，最终还是跟着布施威尔进入了房间。
“锁门。”
梅林锁门后的一瞬间，他感到布施威尔的气势变了。
房间里很简朴,几块光石、一张床、一张桌子、一盘干果，两个女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桌子上，都熟睡着。布施威尔走到床边，推开床，掀开床下的地板，地板下是一个暗道，由梯子向下延伸。他让梅林先下去，自己后下去，再用魔法还原入口。
下到底都是极窄的通道，梅林与布施威尔，一前一后，在其中穿行。梅林发现这一整个暗道都有魔力流动。
“你了解过奥术吗，处刑者？”他的语气也不一样了，“回答我，不用说敬语。
“……了解过。”
“从哪里?”
“书上,还有鹘的教导。”
布施威尔，原先的样子已然不见，现在的他更像位国王之手。
“以献祭来获取力量的邪法，其中献祭生命的奥术就是盐圣术。”梅林大软讲了一点，“你见过盐吗?”
“见过。”
梅林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那是门。梅林打开门，走进去，下一刻，四散的光石发出光芒，将梅林的面前照亮。那是一间放满了各种器材与书籍的暗房。
“那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国王之手，越过站定的梅林，走到暗房里的一张桌子前，随拿起一小瓶粉末，“奥木，以及传承它们的奥术师——盐教徒，已然重现于世。”
盐，梅林在看到国之手拿起的粉末后，下意识地想。
“在发现端倪后，我独自追察着，”国王之手继续说着，“这很困难,不论是奥术师还是奥术追踪都及其困难。但我花了两年,终于还是找到了线索：在每一次追踪中,我都能找到石果的核。石果，哪里都有，方便保存，味道怪异，没有人爱吃这个。在所有的，我们知道的生灵中，以它们为食的，除了乌鸦、灰鸦、红舌兽外，就只有——”
“……精灵？”
“不错。之后我下令收集神降城及其外方圆百里的所有石果，以引诱她出来。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我记得那之后有一段时间会经常听到平民家里的食物被偷。
“就是这样。”
“那抓到……她了吗?”
“抓到了，费了很大力气，她现在在城内的地牢里。”
“不杀了吗？”“我正要说。”
国王之手，放下瓶子，转而向一堆书藉走去。
“我杀不掉她，”他说，“砍头、焚烧、腐蚀魔法……我找了一切有可能的方法，都杀不死她。她身上有及其奇特的术法，不会收到任何损伤，大约只有用处刑者的剑，从灵魂层面来杀掉她才行。”
梅林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
“……所以您找到了我的导师，想要让他处刑那只精灵，”梅林说出他的猜想，“但处刑是要证据的，处刑者需要承认被处刑者的罪孽才行。鹘太犹豫了。”
“你很聪明，”国王之手点点头，“不只是这样,那只精灵有个孩儿的这样。”
“精灵成长很慢。”
“不,孩童的样子只是伪装——算了，无所谓，我们来谈正事吧。”
“梅林•烛延，你很聪明，超出我的想象，我想鹘专程让你来，也是因为这个。”
“……”
对，梅林想，我比鹘更加果决，这是他都承认过的。
“不过，”国王之手抚摸着一本书，我依旧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让你和鹘再谈谈。”
“……什么?”
他不信任我吗?
“不用给时间，大人，梅向前一步，“我有能力独自决定。我还有一年就十五了，而且我已经是一位正式的处刑者了,我——”
“我知道。”
国王之手将手搭在梅林的肩膀上。
“我知道，梅林•烛诞。你的能力远在大部分人之上,但你的才能一直被鹘所遮盖。你想证明自己, 但我想，鹘他实际上比我更清楚这件事，”他拍拍梅林的肩膀，“所以他才让你来的，不是吗?”
梅林离开时,心里一直记着那句话。
鹘很烦人，他想，可他也是我的家人。
鹘恪守教条、脾气不好，但在近乎所有方面都对梅林倾囊相授，梅林下除了识字与祈祷外的一切都是鹘给他的。他无疑是最信任梅林的人。
而我却一时冲动,辜负了他,梅林想，回去我会向他道歉的。
说来奇怪,如果我先向他道歉的话,他反而会变得温和起来。
“啊——哈——！”
两声喜悦的怪叫忽然传来，打断了梅林的思考
他转头,看见了一头巨大的狼正向他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