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从地平线升起，打破了黎明之前沉浸的黑暗。温柔的光辉首先唤醒了沉睡的世界，紧接着是舞动的晨雾，她仿佛丝绸制作的裙摆，轻轻覆盖在原本静谧的大地上。
阳光透过半开合的百叶窗，洒在柔软的床铺上。那裹成一团的被子，先是蠕动了几下，随后佩洛尔顶着一头散乱的金发，睡眼朦胧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发呆发了好久。等到困意褪去，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揉了揉自己空虚的肚子。
好饿。
啊。
被饿醒了。
昨天佩洛尔跟着诺莱公爵的马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距离休息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一直习惯熬夜的佩洛尔无事可做，于是便洗漱完脱掉外套，钻进新的床被里早早睡去。
因为没有枕头，佩洛尔干脆把自己的外套垫在脑袋下面。现在刚刚起床的她转过身去，就看见几根金色的头发卡在衣服的缝隙间。
……脖子好痒。
伸手捋掉黏在白皙脖颈上的发丝，佩洛尔有些懵懵地翻开被子，挪到床边，伸出脚下意识试探了几次，发现依旧勾不到鞋后，她无奈地跳下床，穿好衣服套好鞋子，然后发怔地神游到盥洗室，看着洗手池镜子里一脸冷淡的金发少女发着呆。
“唔……”我要干什么来着……
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佩洛尔忍不住抖了抖，随后发现自己没有穿外套。她蹬蹬蹬跑回卧室，把床头的外套拎起来抖了抖，披在身上，然后眯着眼，就这么直直站在床边。
pia叽。
她又瘫倒在床上。
啊，好困……
好困好困好困好困——
明明昨天很早就睡了，为什么早上起来还是那么困啊啊啊啊啊！
金发少女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床上趴了好久，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就这样一直等到自己的屁股有些暖洋洋的时候，她才半睡半醒地从床上支楞起来，眯着眼睛露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
好烦。
好烦好烦好烦！
可是我好饿，好，饿……啊……
佩洛尔捂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在床上无力呻吟着。
……
……
“一份粗粮煎饼，加上一些苹果酱……再来一份黄油面包吧。”
买好了早餐的佩洛尔狼吞虎咽地解决掉食物，缓解了肚子的空虚感，随后按照昨天晚上走的路线，来到了万盛广场的附近。
和昨天相比，这里多了一些路障以及封锁线，地面上有着用不明粉末划出的明显边界。佩洛尔并未跨过这些警戒线，而是站在外面，通过自己出众的视力，开始观察起印象里那只恶魔出现的地方。
不过她踮起脚尖足足眺望了五六分钟，除了稀稀落落的一些像是教会的人员在边上维持秩序以外，并没有发现更多的异常点。
“所以昨天晚上真的有一只恶魔跑进了内城？”佩洛尔小声嘀咕着，不再停留，快步离开这里，转而走向波卡多尔利吉亚所在的街区。她凌晨六点就醒来，又躺在床上睡了大概啷两个小时左右，才稍微感到清醒一些。
这让她不免有些疑惑，明明自己昨天很早就睡着了，为什么早上起来还是那么困。
而且莫名其妙地感觉心好烦……佩洛尔鼓了鼓嘴，有些纳闷地走进一家书店。
书店老板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形有些过于瘦削。看见有客人进来，老板放下手里的酒杯，淡蓝色的双瞳盯着佩洛尔的脸，好些时候才挪开视线。
“需要什么。”
他的语气淡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请问有没有《占卜的奥秘》？”
《占卜的奥秘》是佩洛尔先前在莱古奥口中得知的，那只猫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漏出一些东西，让佩洛尔愈发觉得它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占卜的奥秘》是一本介绍了各种占卜方法的神秘学书籍，当然，除了占卜，里面还有很多的神秘学常识，后者才是佩洛尔真正需要的。
收好书籍，简单付了钱，佩洛尔夹着书走出店铺。不知道为什么，她刚刚总感觉那个书店老板的眼神有一丝不明所以的异常。
很冷酷，仿佛就像是野兽在盯着猎物……她在心中无声嘀咕一句，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的现金刚好全都用完了。
她最近最大的开销是购买家具、服饰。雅尔娜这几天请了她几次客，否则她的预算应该早就花完了。
手里还有七十费尔银的支票……佩洛尔定了定，随后离开街区，往更远的街道走去。
她顺着之前的记忆回到了当初卖报纸的地方，从边上的展示架上小心地抽了一份地图铺在腿上。瓦伦特币行作为贵族经营，教会官方扶持的金融类企业，大部分都分布在永恒大教堂附近，形成一连片的服务区。
佩洛尔很快找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币行，距离这里大概一公里左右的样子。
塞回报纸，她很快启程。到币行门口的时候，她看见有衣着华丽的贵族在中央大门口进进出出，周围的街道上停满了马车。
当然，这并不是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最吸引她的，莫过于门口楼梯边上那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毛发。
充满弹性的肥肉。
极具辨识度的风骚姿态。
只见莱古奥正侧躺在一侧的石柱底下，非常骚气地摆出了一副“美人鱼躺在礁石上”的姿态，正悠闲地舔着自己前腿上的毛发。
佩洛尔：……
“哦，瞧我发现了谁，是美丽的佩佩洛尔姐。”几乎是佩洛尔注意到莱古奥的同时，对方也抬起头看向她。只见莱古奥那张大脸盘子上露出一副非常人性化的微笑表情，然后在佩洛尔那一脸懵逼的表情中，优雅起身，轻巧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出意外地摔在了地上。
“……盯着干什么，把我翻起来。”
莱古奥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肚子上的肥肉像是西西弗斯手推的巨石那样压在它的身上。
“……”佩洛尔嘴角难以遏制地抽搐了几下。她快步上前，握住莱古奥的两只前爪，把它拎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雅尔娜呢？”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莱古奥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着佩洛尔，“倒是我还想问你呢，你闲着没事干跑来永恒教会的地盘干什么。”
“说的好像古斯塔城就不是永恒教会的地盘一样。”
“行行行，你说得对……”莱古奥挣脱开对方的手，顺利降落在地面，“陪诺莱·瓦伦公爵办点事，喏，他的马车在那边。”
顺着莱古奥的视线，佩洛尔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有铭刻瓦伦家族徽章、颜色紫黑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办事？币行，你们来币行？”佩洛尔神情有些古怪。
这都能遇上，这也太巧了吧？
“商人去币行不是挺正常么。”莱古奥翻了个白眼。
“……我突然发现，雅尔娜不在的时候，你是真欠啊……”佩洛尔眯了眯眼，看向莱古奥的表情有些危险。
“……错了，错了，姐！”莱古奥马上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装……就知道装！”
pia得一下，佩洛尔一巴掌抽在莱古奥的屁股上。
“喵嗷嗷嗷嗷别打了错了，错了……别打了，诺莱公爵出来了！你不在乎自己脸面别丢我脸啊！”
“……”佩洛尔最后还是放下手掌，恶狠狠瞪了它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就看见诺莱·腕轮正和另外几位身穿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在一起，时不时交谈着，那几个人的袍子胸前画有金色的“齿轮”符号，十分显眼。
“皇家机械研究所的人。”莱古奥十分好心地解释了一句。
佩洛尔把莱古奥放在地上，朝着诺莱公爵走去。后者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刚刚揍自己的金发少女，嘴巴里小声嘀咕着：
“这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佩洛尔……小姐？”诺莱注意到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少女那略显青涩的面庞，于是略显诧异地开口打了声招呼。
“诺莱……呃叔叔。”
“咳咳——”诺莱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咳得喘不过气。
不是……我刚刚说了啥？
佩洛尔陷入呆滞之中。
“咳……佩洛尔，没必要这么叫，我没那么老……”诺莱公爵嘴角抽搐，边上的几个人则投来古怪的视线。
“诺莱，你不是独生子吗？”
“？这跟独生子有什么关系？”
“我口误，口误，抱歉……”边上的佩洛尔表情有些僵硬。
“没事没事。”诺莱·瓦伦缓了一会儿，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佩洛尔，你来这干什么？”
“我有瓦林特币行的支票，想来这里换掉。”她从口袋里摸出张那两张刻有精美防伪图案的金属薄片。
“支票？”诺莱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后者犹豫片刻，把那两张薄片递给对方。
“一张五十，一张二十，一共七十费尔银。”诺莱把两张薄片斜对着天空鉴定了一下，随后放在了口袋里，“我帮你换掉吧，你带着莱古奥先来我车上一下，我和他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佩洛尔懵懵地就跟了上去。
诺莱公爵和那几位身穿齿轮图案衣服的人又交流了几句，告别之后，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佩洛尔紧随其后，两只手分别抓着莱古奥的前爪。
“你就不能用稍微正常点的姿势拎我么……”它弱弱吐槽着。
“要不你自己走。”
“……算了你还是拎着我吧。”
“……”佩洛尔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一路拎到马车上。她走到客厢，就看见诺莱·瓦伦早已坐在座位上等候着她。
“喵，诺莱·瓦伦公爵，你确定要和她坦白么？”还在佩洛尔手里的莱古奥突然吐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坦白？坦白什么？诺莱公爵瞒着我什么事了吗？佩洛尔有些愣住。
“把莱古奥放下吧。”诺莱公爵看着佩洛尔做到了对面的座位后，表情有些犹豫地看着佩洛尔。
“佩洛尔小姐，首先声明一下，我没有任何恶意。”
“……什么意思？”
佩洛尔更加迷糊了。
从何雅尔娜偶然相遇，一直到现在，瓦伦家族的这几位对她似乎都特别友善。佩洛尔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只是她没主动提出来而已。
“诺莱公爵，您找我是有求与我吗？”
诺莱愣了愣，随后笑着回应道：“这是我之后要说的。”
“如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的话，我会尽力帮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对我一直那么友善。”她最后还是诚恳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诺莱·瓦伦摇了摇头，“我现在要说的是你的身份问题。”
身份……佩洛尔的脸色微微一变。
“喵，直接说就行了，诺莱公爵，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啊，还故意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欺骗人家小女孩，坏死了。”莱古奥用贱贱的语气吐槽着。
“……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佩洛尔倏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语气有些僵硬。
“哎……你自己不知道么？”诺莱摇了摇头。
“佩洛尔小姐，你对你的伪装过于盲目自信了。”莱古奥适时补充道。
佩洛尔的表情凝固了。
“是的，佩洛尔小姐，你对你的伪装过于自信了。”诺莱盯着佩洛尔那淡蓝色的双瞳，语气带上了些许严肃：
“你知道你精灵血脉的气息，在我这种高阶非凡者的眼里，有多明显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