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东西?”
忍着此起彼伏的头疼,从各处开花的大脑里刨根究底,梨子莉还是回忆了一下自己接手《初稿》后做的事情。
“我就没怎么改动你们写的东西。新手村啥的没动,周边的环境没动,怪物和NPC生成也没改。”
“硬要说的话。我就只改动了一部分世界观运行上的逻辑和我们几乎不太可能遇见的高位生命。”
“换句话说。和你们的工作量比,我就添加了不到10%的内容。”
稍微有点缓解的梨子莉百无聊赖地用枯枝在空阔的地上划来划去,兴许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她没能像在座的两位那般获得《创造者的权能》吧。
“估计也就是写的东西太少,所以也就不被认为是世界的创造者了。”
“但说实话。群主你这个无限的血条才更加吓人吧。”川流树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连所谓的不死生物,高位生物都有血条百分比。只有群主你是一个抽象至极的无限符号。”
“不会真是什么象征无限的永生不灭吧。”
“在这个世界观里会永生不灭的只有创世神一般的神祗。”笺从旁边插嘴道。
“虽然我写的时候是从传统西幻故事的角度来考究的国家历史,和世界起源啥的。关于创世神这种我也就轻飘飘带过了一笔。所以基本可以别想啦。梨子真要是创世神。我们也应该都是。”
“都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四位神祗之一。”
“就是就是,要真是创世神这种。光一个永生不灭有啥用。”
梨子莉叉起腰,她才不知道自己到底为啥会在穿越以后就拿到一个无限的血条百分比显示,要真是有点金手指能不能给她一点更加直白高级的东西。
“光是血条不会变除了让肉盾和永续热兵器以外难不成可以做紧急储备粮?”
“反正掉血了永远回复血量,掉了块肉估计很快就能长出来吧。”
“群主说的很有道理。要不试试?”
“试你个大头鬼啊。”梨子莉白了这个有点莫名其妙的川流树一眼。“哪有人让自己的队友随便割肉玩的。你是什么重度R18G写手嘛。”
“我记得你也不喜欢血腥的东西啊。”
“为了验证猜想,还是有必要进行的。反正群主你也不会掉血。”
“但是会很痛啊!木头树!刚才沐雨丢的那发火球就已经让我身上有不少伤痕了。你忍得下心来欺负我这个可怜的人嘛。”
“反正比起我这个来说。”
“明显还是你们两的权能更加厉害一点吧。一个几乎能解读世界的《权知》,一个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全觉》,笺估计也拿到了自己的相关权能,只是她没有说而已。”
“估计就我是一个废物吧。”
“那不会。群主。如果真遇到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东西。估计还得靠你上。”
“我上去当肉盾拖延时间是吧。死木头。”
“无限概念毕竟是无限,就像数级等相关的概念中,无论再大的实体数字,或者天文数字,甚至葛立常数这种最终还是有其上限和代表的概念的。只有群主你的无限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越常数概念的东西。”
“所以与其说你是上去拖延时间,还不如说,你才是最终的决战兵器。”
“基于前辈你的克系写手身份。我相信是一大团无形无貌的团块物质一下子出现,然后将任何东西直接抹消和吞没。”
“沐雨你别帮腔。我哪有你吹的那么厉害。真的是...嗯?”
梨子莉突然一阵恍惚。她的身体晃悠了两下,像是突然脱力一般跪倒在地面上。
少女纤细细腻的膝盖就这样直接和粗糙的沙土地面直接接触,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中漫出血液,点染了尘土,晕出一片狰狞的血色。
“梨子?!!”“群主?”“前辈你怎么回事?”
三个不同种类的声响在她耳边回荡,梨子莉很想做出回应说自己没事。
但是她的眼皮好像抬不起来,她觉得她的身体突然很重很沉,她的意识仿若置于粘稠的泥沼之中。
无数的文字和记忆从她的脑中闪回,那是一幅幅她不曾见过的,早已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的画面。
她看见黑袍的女巫直面星空之上的恐怖,用自己的存在为代价将旧日的主宰划归为星辰。
她看见残破的黑翼遮蔽天空,疯癫的巨龙带着悲怆和癫狂为世界带来混乱与毁灭。
她看见漆黑的浪潮翻涌,无数饥渴的黑泥在黑裙的指引下侵吞着现实存在的一切。
她看见天蓝色的光辉在高塔之上闪耀,青白色的巨手伸出手指直面自天穹而下的威压。
她看见繁重的教宗华厅染血,漆黑的披铠骑士带着决然用剑贯穿了所爱之人的胸膛。
她看见沉睡于王庭之上的少女绽开笑容,她的脚下匍匐着万千生灵的子嗣。
她看见众神的冠冕在一瞬之间破碎,一双娇小的玉足踏碎光辉用神的血液为自己加冕。
直到那最后的最后。
她看见满身锁链,被黑泥吞没的自己睁开了眼眸。
世间的万华仿佛从那一双眸子中诞生,仿若自至高天之上引渡而下,又仿若自永恒的奈落深渊接引而来,却又汇聚进此时之间所有的一瞥。
这一抹瞥视将梨子莉彻底打碎。
直到意识消解的最后一刻,她都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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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莉做了一个梦。
或者说很多很多个梦。
她梦见群星正位,她梦见女巫直面星穹。
她梦见漆黑的巨翼,她梦见支离破碎的大地。
她梦见黑泥自深渊中苏醒,亘古的寰宇模糊了理性与疯狂的边界。
她梦见自己行走在一片白色的荒原,星辰一般的花朵点缀在一路而行的道标两旁。
一位披着黑袍的女巫搀扶着她,唤她为母亲,她亲着自己的手背,带着沉溺和餍足的神情沉眠在一厢情愿的触摸之中。
“《帕诺瑞亚?》《未知语》”成为奈亚托莉的梨子莉试着唤出她的名讳,那语调轻柔而绵延,仿佛跨越千万年悠久的时光。
“《你在这里。我的孩子。》《未知语》”
“《是的。我的母亲。我的创主。我的母神。》《未知语》”
鲜有露出惹人心碎的神情,无悲无喜的女巫在此刻将她所有的寄托尽数释放,化作一声贯穿时间的呼唤。
“《我等了您足有千万年的时光。》《未知语》”
“《而今您终于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您创造我们的地方。回到了您的乐园。》《未知语》”
“《只是你。我的婴孩。只是你向我呼唤。于是便将我拉来了这片不属于我的世界。》《未知语》”
奈亚托莉摇头,她的目光深远而神秘,即便是超脱世界真理,制定规则和秩序的至高女巫也无法读穿她的思绪。
“《无比怀念。而又无比苦痛。》《未知语》”
“《您曾给予我指引。也曾助我完成了我毕生的使命。您的存在在我眼中至高无上。您的嘱托我未曾遗忘过片刻。》《未知语》”
“《那就陪我一道散散步吧。趁着我尚且还有气力。我远离这个世界已经太久太久了。》《未知语》”
帕诺瑞亚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握紧她母神的双手,那掌心间熟悉的温度已经足够她再度等待下一段久远的时间。
“《谨遵您的指示。我至高无上的母神。》《未知语》”
一路的旅途,从星辰花抽开枝丫再到绽放出花朵。
她们像一对最质朴的母女一般聊了很多很多东西。
从帕诺瑞亚的见闻到她游历世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到奈亚托莉在异世二十余年的经历。
永不凋零的星辰花摇曳在她们脚边,寄托着女巫纯诚挚思念的花朵仅在此处,交界在现实和梦境的地带绽开。
在那永不坍塌的乐园之中,帕诺瑞亚依偎在奈亚托莉的臂弯深处,向许久之前那样向她的母亲讨要了一个答案。
“《我还能再见到您嘛。亲爱的母亲。》《未知语》”不悲不喜的女巫眼中此刻充斥着前所未有的依恋。
“《会有机会的。我最亲爱的的孩子。》《古代语》”
“《只要时光照旧流淌,只要誓言永不磨灭,你为我搭建的乐园永不坍塌。我就一定会来到你的身边。》《未知语》”
奈亚托莉轻柔地拍打着怀中孩子的脊背,像一位真正的母亲一般给予了最郑重的诺言。
“《无论多久。无论多远。》《未知语》”
“《我都会在你的美梦之中来到你的身边。》《未知语》”
戛然而止的光景破碎在被话音刚落的一瞬,梨子莉看见至高的女巫瘫睡席位之上,在她的眼眸紧闭之前。
她向她投射下一瞥。
梨子莉不曾记得自己在《初稿》之中添加过这一位传奇的女巫,她的故事本应随着那一本书的终结而终结。
更不曾知晓所谓《母神》《奈亚托莉》的事迹,她只是意外地觉得熟悉。
也许只是沐雨当初那似有非无的一句轻飘飘的话,也许又是梨子莉那无所止的对于世界观的修改和改写,导致一段本应结束的故事绽开了新的枝丫。
那一抹注视凝结在万千思绪之中,最后成为了她记忆中一抹无法抹除的光点。
无数的画面闪回,梨子莉的意识被拉回改写初稿的那一天下午。
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看着字里行间那一句句设定,一个个设定,开始思索起自己到底添加了哪些内容。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分明应该是在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却已经变得相当模糊,仿佛有人刻意用某一种手段抹除了她部分的记忆。
错乱无序的乱码填补了本应清晰可靠的文字资料,导致想要查询的梨子莉陷入了迷惘,却又立刻在抓住关键词后明晰起来。
某个不知名的存在,对,就是它。
作为编写者的梨子莉对于自己写的东西几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通过这项能力,她本应清晰明白地得知自己的编写结果。
可是现在,可供查询的部分已经成了被涂抹的黑色区块,那些架构,那些神祗,那些造物都随着某种力量的干预而消失在梨子莉的记忆宫殿之中。
但她能够明确一点,她对于《初稿》世界观的修改已然只是停留在于对于底层世界观逻辑的架构,她并没有填充相对应的细节。
这个异世界并非只有她们四位创造者,也许还有某一位更加高位的上位存在依托她们所编写的故事原本,创立了更加富有逻辑性的世界。
换句话说。她没有改动任何会影响游戏进程的东西,只是部分改变了世界观架构。
而就是这份世界观架构被那个不知名的存在重新具象化,导致出现了相似但是不同的世界观逻辑运行方式。
在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梨子莉和那个不知名存在都不曾预料到的事情导致,获具形体的造物们在将创主拉入世界的同时,拥有了反过来干涉了创主的认知读取能力,从而将她们也化为世界运行的一部分。
梨子莉如此猜想到。
她当初随手写下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为了梨子莉窥视真相的最大阻力,不得不说是一件一场操蛋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如果不是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填补了梨子莉设定中的空白,并为其赋予了改变现实的能力的话,其实梨子莉当初的修改可以说得上是无关痛痒。
尽管对于改写世界观对于故事的世界观来说是足够改变底层运行逻辑的重大改动,但从一种切实可行的角度考虑,梨子莉始终认为。
她们所建立的文字扮演游戏将绝无可能遭遇那些宏观上的造物,更不要说基于这些造物而展开的更加高位的旧日神祗。
兴许最后她们在剧本内最后会发现世界真相的一点蛛丝马迹,但等到她们所扮演的角色完成这项伟大而又平凡的壮举以后。
这个属于角色们的故事也该迎来某种意义上的结束。
就像简单的COC跑团最终面对的只会是某一个教团的邪教徒,干扰的也会是某一场仪式。
以凡人之勇气直面绝望的众神本身听上去是一件相当壮烈而凄美的史诗。
但说实话除非只有作为调查员本身的玩家在任务中失败,或者做出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作死行为,才会让他们直面那些旧日的主宰,从而让那个剧本世界招致最终的毁灭。
否则没有一个调查员会主动直面一位旧时代的古神。
在正常的游戏过程中,倘若作为扮演者的玩家们成功解决了一系列事件,并最终消灭了那一个寄宿在这一个地区的某一个教团的分支,从而干预整个秘密仪式的进行的话,他们将绝无可能直面真正的恐怖。
因而上位神祗的存在只会是缥缈而不可见的空中楼阁,是梨子莉在剧本定型前可以随意更改或者创造的存在,毕竟祂们很少会干预正常的游戏流程,甚至在基础的游戏进程中几乎不可能以一种实体化的方式出现。
秉持着反正不会具体出现,那我就随便写写的想法
梨子莉作为喜欢克系的老写手,几乎是在这些旧日的主宰上尽情挥洒了笔墨,好好地抒发了一把中二时期的表达欲望。
尽管她绝无可能也绝不愿意描述清楚每一个神话生物的出处,但在其中那些上位神祗中每一位神祗所代表的概念和权柄她还是出于习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补充。
这也就给了那位未知的存在可乘之机。
她不过从一个个克苏鲁神话生物开始,经由最底层的下位生物再到祂们背后各有其所属的上位代行,或那些分门独立的独立生物。
甚至相关的教团和派系也只是有如囫囵吞枣般写了一个大概,而这个不知名的未知存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将这些尽数补齐,并将梨子莉和她的三个朋友也作为其中的一部分加以介入。
这才是问题症结之所在,倘若梨子莉能够知晓她曾经所填写的那些神祗和造物的信息,她或许就能从那个不知名存在的手里重新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柄。
然后只要她重新夺回这些因为她的失误而存在的已经堪比获得创世权能的造物的权柄,她就可以获取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写权利,然后说不定以此就能找到方式回到属于她们的那个现实世界。
做出如此猜想的梨子莉点了点头。
而就像是佐证她一切猜想的正确性似的,她的头顶上空忽而展现出一本书的轮廓。
书页在文字飘飞中逐步成型,黑色的皮质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或是任何可以解释这本书用途的地方。
但凝望着书本成型的梨子莉已经知晓了这本书的用途。
她会在路途中获取并收集那些旧日支配者的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记录在案。
直到她将所有由她所书写,创造的造物们都尽数收归书于中。
真正的创主就会降临于这个被创造的世界之上,带着她所有的造物一同回归原初的怀抱。
于是梨子莉睁开了眼眸,深邃的幽蓝色在她的眼中一晃而过。
她大脑深处的颤痛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唯独留下的仅有清撤明晰。
“你们好。我从长梦之中带着真相回来了。”
她说出了无比自信的话语。
“我会为你们讲述世界的真相。”
但就在三个人一脸懵逼的眼神中,梨子莉忽而娴熟地抱头蹲防。
她把一本凭空出现的书盖在头顶,以一种极为悲怆的方式大声哭闹起来:
“呜呜呜呜!你们别过来。别靠近我啊!呜呜呜...我再也不写克苏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