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穿惯了制服，感觉穿着私服的自己有些陌生。我其实对穿着打扮没什么研究和要求，基本上穿得干净整洁就行。头发倒是自来卷，看起来像喷了发胶定过型一样。
唔，要是会化妆就好了...这样说不定可以遮掩一下黑眼圈。在这个时间段，同龄的女孩子基本都热衷于化妆打扮，但我对此无感。反正现在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出席各种宴会了，因此我干脆连礼裙都不想买。不过在母亲和高伯的一致强烈要求下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挑了几件——现在它们都静静地挂在衣橱里休眠。
emm...就这样吧。经典的黑白套，虽说和我的发色貌似不是很搭。可话又说回来，我这头发好像和什么衣服都不搭。以前留长发的时候可能还好些，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中田定好我们八点在校门口集合，我7点50就在此等候了。八点整中田准时出现。她兴奋地朝我招招手，“诶，薇尔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待我走近时，她盯着我的衣服看。
“很奇怪吗？”我颇为紧张。
“也不是奇怪啦，只是，只是感觉出来玩穿成这样有点别扭。”
这不就是奇怪的意思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长裤，薄薄的一层几乎紧贴在腿上，衬衫也是黑白配色...下次应该戴一顶黑帽子。我又打量起中田的穿搭。
杏色上衣和白色短裙，看起来蛮有青春活力气息的。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反正薇尔怎么穿都好看。”见我沉默不语，中田赶紧拉过我的胳膊，“这样看起来很有高冷大姊姊的感觉呢...虽说我们今天是晚辈。”
闲谈中我们上了车。“其实，今天要来的两位学姊都是我在展演空间认识的。”中田突然变得内敛了一些，语气不像之前那般充满奔放与活力。我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了。
“展演空间？”
“哎，就是给乐团表演的地方啦，和酒吧有点像吧。之前一段时间我常去一个展演空间，就在里面认识了两位市区高中的学姊。”
中田小心翼翼地说，似乎用无形的手捧着话慢慢送到我耳边。
我大概猜到了。
“不知道，薇尔对组乐队有没有兴趣？”中田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正视起我的眼睛，我略被吓到。“为什么，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薇尔你以前表演过嘛，是初一还是初二来着？我现在还能翻到之前的视频呢。反正那次你的歌声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中田慢慢地说，似乎在慎重地组织语言，“那两位学姊最近也有组乐队的想法。目前看下来我们就缺个主唱。于是，于是我就想到了薇尔。我，我觉得和你一起组乐队会是...会是很棒的事情...嗯...”
说话这般忸怩谨慎的中田真是少见呢。我对展演空间倒是蛮有兴趣的，不过我对自己上去表演没有一点兴趣。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不敢。
我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这件事...容我再想想。不过，不过如果要去展演空间的话，我还是蛮期待的。”
“也对也对，是我太仓促了！”中田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兴致勃勃地说：“薇尔对展演空间感兴趣就好。我就说嘛，薇尔唱歌唱这么好，一定是对音乐感兴趣特意学过的，那么展演空间应该也是愿意去的。”
其实那场表演，我个人感觉唱得并不好。初一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意识到我好像对音乐感兴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踌躇到底要不要学唱歌。而且那次表演似乎并非我个人意愿，好像是老师半逼着我去的。
我是对乐队什么有点兴趣，但是，但是让我上台表演...算了....而且还是和几个人一起配合着表演。明明是有想去做的意思的，但是由于胆怯又打起了退堂鼓。有点像小孩子想偷吃糖果但又怕爸妈发现然后把自己打一顿的那种感觉，想做但是又不敢做。这种事情，我一下决定不下来。
中田还在喋喋不休。但我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一来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二来是因为我正在想音乐的事没注意她在说什么。
“哎？哎？薇...薇尔？”
“啊，抱歉抱歉...走神了。”我打了一激灵。这样也太失礼了。我心中相当过意不去，决定接下来不放过中田说的每一个字。
我本以为我们会直奔展演空间，但是中田先带我去了市中心的购物区。“先来这边逛逛，展演空间要下午才开门呢。”中田左顾右盼，“学姊说她们已经到了...”
周末的市中心人潮汹涌。中田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着。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嗨，两位早上好。”我回头一看，这两位应该就是中田说的学姐了。
“早就看到你们两个啦。这位就是青子说的朋友吧？”其中一位染着深蓝头发的学姐问中田。中田点点头，正欲开口，但我抢先一步。
“二位前辈好...我是薇尔·洛尔佳德，请多多指教。”我刚伸出一点的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随即还是放了下来。我双手垂放，深鞠一躬。
“啊，彼此彼此。我是浅川樱子，旁边这位是渡边凛。”两位学姐，渡边染着蓝发，浅川的头发则是渐变的——下方是栗色向上则慢慢转成梦幻般的淡粉色。她们二位也对我欠了欠身。
“确实很漂亮呢，和青子说的一样。”浅川学姐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满脸羡慕，“我要是生来就是这种发色，我做梦都能笑醒。”
“薇尔...额，这么叫你可以吧？薇尔穿得也很有音乐人都风格呢，像是玩摇滚的。”渡边学姐看着我裤腿上装饰的金属拉链，“要是再长一点，能甩起来就更好了。”
浅川打了一下渡边的脑袋，“别把人家带坏了。”
话说...市区里的高中可以染发吗？反正我们学校其实是不让染的，但老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那种乱七八糟、太过张扬的头发都可以“过审”。因此中田就染了栗发。
“但是，我们几个凑一块确实有种不良少女的感觉嘛。”渡边笑嘻嘻地说，目光依次落在另外三人的头发上。“薇尔是天生的，别把人家算进来。啊，这么一说青子也是被你带坏的！”
我和中田默默注视着打闹的两人。浅川和渡边都打了耳洞带了耳钉...唔.
“放心啦，其实她们...算是好人吧。”中田咬着我的耳朵说。我莫名其妙有点想笑，微微点点头，说：“我知道。”
购物城里有点人满为患的感觉。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感觉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个错误。”浅川歪起嘴，不满地看着渡边，“不知道谁提出早上要先来这里的。”
渡边朝她翻了个白眼，“去三楼就行了，那里准没人，随便逛。”
“青子和我们说，你很会唱歌？”在电梯里，浅川突然对我说。“没有没有，就一般的水平。”
“emm...其实你初中表演的时的水平就已经上及格线了。现在又过去了几年，如果你有坚持练声的话，现在水平应该蛮高的。”
我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中田，后者正假装研究墙上的广告。“练倒是有坚持在练，不过...离乐队主唱的标准应该还差得远。”我尽可能委婉地暗示，虽然其实这话的意思也够直接了。
“啊，这个到不急的啦。总之先看看再说。”浅川带头走出电梯。我不晓得她说的“再说”，是指她们还得考量考量我的水平，还是指她们希望我可以先了解了解有关乐队的东西再考虑是否加入。但是话说回来，我感觉我的唱歌水平也就比大众好一点，虽说我练了也有快三年了，老师也经常夸我说我有天赋——但是我感觉她应该对每个学生都会这么说。
三楼倒是空空荡荡。我环顾四周，这里的店好像都是卖关于文艺的东西的。浅川和渡边率先步入一家乐器的店。我慢步跟上，却好像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那黑得发蓝的头发，以及带着孤高气息的步调...
“哎，你在看什么呢？有熟人吗？”中田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没，没有...”那道身影闪进一家店，我只好作罢。
其实我对乐器没什么研究。实际上，我只对唱歌有一点研究。但不是都说喜欢唱歌的人几乎都要会一点乐器吗？比如说钢琴啦吉他啦之类的。不过我的兴趣似乎只落在了唱歌上。可是如果再深入一点，我甚至怀疑我对唱歌到底有没有兴趣。
虽说马马虎虎练了三年，但我似乎对其缺少激情，好像仅仅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而又必须做的事，没有什么目的，仅仅是做。流水线上的工人对其单调无聊的工作也是如此，在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中习惯了做工，做工便成了其平常生活的一部分。对于平常的事物，很难有激情。
她们三人正围着一把吉他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踱着步，漫无目的地逛。期间两位学姐和中田也有拉我去看各种各样的乐器，或是给我噼里啪啦地大谈特谈一番乐理，但我好像都没有太留神地听，任凭那些活力四射的词句从左耳入，再软绵绵地从右耳溜出。时光就这样被渐渐消磨了。
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我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是时间吗？但我不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毕竟，陪她们出来逛逛能让她们开心。
已经是中午了。浅川提议去吃铁板烧，但我好像没什么胃口。不过一起出来就要集体行动，看着另外两人脸上期待的神情，我也点点头。
“怎么样？刚才有看上的乐器吗？哎，薇尔是学吉他还是钢琴？”浅川看着我的手，“我的手要是和你一样修长就好了。”
“我只有学唱歌啦。乐器什么的我一窍不通。”
“唔，那还蛮遗憾的。我本来还期待你弹唱的。”渡边俏皮地说，朝我眨眨眼。我的脚趾蜷缩了起来，隔着袜子摩擦着鞋底。
早知道早上喝点咖啡了...我感觉眼皮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有什么东西在规律地一下一下地敲击我正打架的眼皮，似乎是想让我快点把它们合上。
乐队...月队...月丢...月...丢...
“薇尔？薇尔？”
唔，有人在叫我。努力睁开眼，中田关切的神情映入眼帘。“你不舒服吗？”
“昨晚没休息好...抱歉了。”
“没事没事，你要休息就休息吧。到时候我们给你留点吃的。”浅川放下压板，隔着桌子探过身来，“眼袋好重呢。要好好睡觉哦，身体是第一位的。不要和某人一样天天熬夜熬到12点。”
渡边发出唔唔的抗议声。她喝了点果汁咽下食物，接着白了浅川一眼，“你要这么说，那我以后回去睡了。”
诶？我诧异地看着二人。中田也是如此。浅川脸红了，像喝了点酒，有点微醺的感觉。
“咳咳，别在学妹面前讲这种事...”
“不是你先说我的吗？”
她们压低声音互怼的样子...我睡意顿时消了大半。简直和小情侣打情骂俏一样呢。
没准，就是？我想起来在逛店时，渡边好像曾把脸贴到浅川脸上，之后后者推了她一把，嘴里小声嗔着什么。
和她们一起组乐队的话，没准我真的会被带坏吧。啊？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