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了,和中田她们约好了去市区排练。安岛也要跟过来...唔,她最近真是黏我呢。虽然方式有所改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引人错愕和不知所措了,但是还是有些笨拙和不寻常。不过,这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吧,简直和捉摸不透的小孩子一样。
确实有点可爱——但是麻烦的时候,好像也不少。这些天,我对她的认识加深了不少。我简单概括一下:
对别人有点冷淡,和我相处时容易紧张;超级喜欢画画,好像还是天才级别的那种;向往自由,不喜欢被束缚;还有,emm...有时候很像小孩子。
不过呢,我能感觉到她身上冰冷的部分似乎在一点点消解了。这倒让我陷入了思考,到底什么样的她才是真实的呢?
“小姐,时间到了。”高伯整理装束。我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妈妈,这样穿...好奇怪啊。”
今天的衣服是母亲帮我选的。我拉了拉百褶裙的裙角,“太短了吧...而且,而且...”我侧身看了看,“我本来想尽量端庄一点的。”
“你才17岁呢,要有青春活力嘛。”母亲帮我理了理领口,再帮我把薄荷色的外套披上。
虽然学校制服也是类似的衣服搭配,但是校服的颜色偏深。而这套衣服颜色偏暖。青春活力什么的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规矩一点的衣服。但是我也不好意思违背母亲的意愿,因此只好就这样出门了。
到了事先预定好的排练室,我发现安岛已经在了。来得真早呢。我看了看时间,还有10分钟才到定好的集合时间。
我发现安岛居然还穿着制服。她端坐着,一如既往地把左耳遮得严严实实。迎上我的目光,她似乎畏缩了一下。我指了指她的衣服,笑了笑。
“哎,安岛怎么穿着制服啊?”
“因为,因为不知道该穿什么...不过,我觉得洛尔佳德今天穿得很好看。”她嗫嚅着。
“谢谢啦,是我妈妈帮我选的衣服。”
我们之间又陷入沉默。其间,我注意到安岛的嘴唇几次张开又合上。我本想问话,但语言却也被堵在嗓子眼。好在这时,中田也来了。
“哇,你们来这么早啊。”她放下吉他。“我也才刚到啦。”我用笑脸回应她。
一不小心,中田卸包时碰倒了我的水杯。还冒着热气的开水洒了一地。“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算啦。”我试图用笑容缓解尴尬,取出纸巾开始擦地板。“我来吧。”中田过意不去地说。“小事而已。”我把纸巾丢入垃圾桶。
这下没水喝了,说实话对于歌者来说,有点痛苦。我平时喜欢用温水润喉再开唱的。
一只手戳了戳我的肩。“洛尔佳德,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喝我的。”安岛递上水杯。“啊,现在不用啦,谢谢你。”我婉言谢绝。随后她就默默地坐回位置了。
感觉她这样,会很尴尬呢。我的心抽了抽。其实这种情况,最好是每个人都能参与一点活动,不然难免从头到尾坐冷板凳。而且安岛和另外几人还不是很熟...我有点担心。
不一会儿,渡边和浅川也来了。她俩手挽着手一起进来,进门的瞬间就把手松开了。她俩穿得...很音乐人。不过我注意到她们的鞋子似乎是情侣款。
“嗨,好久不见了几位。”浅川挨个打招呼,看到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安岛时,她两眼放光,“哇,中田,你的朋友都是美女啊。”
安岛看上去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应了几句。唔,平时里的冷淡安又回来了。
由于《Amazing Grace》近乎清唱,所以貌似只需要钢琴就可以了。加入吉他什么的反而显得多余。“那,要不就让樱子和薇尔两人上好了。”渡边笑嘻嘻地提议道。
“那怎么行!”我第一个反对,“一个乐队当然要一起上啊!”
“没事啦,没事啦,就当是让你独秀打开名声吧。”渡边解释道,“反正,我和樱子也是展演空间里的常客了,青子也偶尔会在上面露两手...emm,你们怎么看?”她看向浅川和中田。让我烦恼又惊异的是,另外两人没有异议。
“如果薇尔一个人有点怕的话,那我们陪着也可以。但是说实在的,这首歌确实适合清唱呢。”渡边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就,就当成你的个人秀也行?”
浅川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低声说了句什么。渡边连忙改口说:“哎呀哎呀,你自己决定吧...我也不是怕麻烦的人,要我上的话我肯定上哦!”
“没事的,薇。我们都看你怎么说。”中田低声对我说,鼓励地笑了笑。
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呢。我又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挑这首歌?我挑的时候没有考虑好团队协作吧?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无力地笑了笑,感觉脑袋有点晕。其实刚才我们也就简单的过了一下,我都没有怎么唱。不过说实话,单听伴奏的话,确实是只加钢琴会好一些。这首歌,很纯净,不需要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令我意外地是,这时安岛居然开口了。我们的目光全聚集到那个角落里,“在我这个外行听起来...感觉只加钢琴会比较好一点。但是,你们是一个乐队吧?那大家也都得上台的吧?要不,要不...”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没事,说吧。”浅川鼓励她,点点头示意她尽管说。“我感觉,开头和结尾用钢琴,间奏就由渡边前辈和中田负责?中间也可以加一点别的,清脆一点的声音...”安岛似乎有些受不住四人的目光,她用手挡了挡脸,“呃呃呃,我是外行...我就,我就简单发表一点愚见...”
“唔...”浅川和渡边开始认真思考了。我很少见她们这副样子,感觉和她们花哨的服饰以及另类的头发很不般配。不过,这也反映出,她们对音乐是认真的。
“我们觉得可以。”浅川肯定地说,朝安岛竖了个拇指。“那,那我和中田也可以玩一下三角铁什么的。”渡边拍拍中田的肩。
“神圣感...我得再想想。以前没玩过福音歌曲。”浅川喃喃自语道。
“那,这一遍就先走钢琴吧。”中田提议道,提着吉他退到后面,“可以吗?薇?”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都是同学朋友嘛,胆子大一点啦...唔,好吧,还是有点怕。这个竟成了我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
浅川又热了热身,“准备好了吗?”她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唔,第一个音就跑了。我停了下来,“容我再缓缓...抱歉。”浅川微微点头,大家都安静地等待着。
我想起上次上声乐课的时候。那次,我把情绪收得太里面了,唱歌全是技巧,毫无感情,听起来和嚼蜡一样。但是叶老师竟没有批评我,而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这样...也行吧。”她好像很害怕我迷失,迷失在这首歌中。
难道,我很脆弱吗?我需要大家这样呵护吗?我突然又想起姐姐。她,好像总是以自信大方的姿态示人的。
我深吸一口气,再尝试把紧张连同空气一同呼出。但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还是很僵硬,心跳得蛮快的,气息不流动。
“放轻松,我们相信你哦。就当,就当我们都是萝卜青菜好了。”浅川说道,中田也握拳为我加油。
好吧...“来吧。”我缓缓闭上眼睛,想象着神就在我面前。
第一个音,状态直接进入了。
我仿佛身处一个陌生但又熟悉的空间,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却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常常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我双手合十,虔诚地跪下。因为我知道,他要来了。
感谢您的降临,使我重新开眼
感谢您的恩泽,使我双眸复明
……
第二段,琴声突然急转直入,随着一个重重的长音——
在我们历经千年
在我们克服万难
您的恩泽,终于明日一般耀眼
我们对其的歌颂,至终不灭
……
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脸颊滑落。嗓子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也是。
“哇...呜...”
为什么,要哭呢。现在,大家可正看着我啊。
姐姐也在看着我吧。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哭了?
歌曲戛然而止。我双腿无力,一下瘫软在地。好像有人围了上来,好像有人在说什么,但我看不清也听不清。世界被打了马赛克,什么都模糊了,什么都失去了其原本的模样。
心被某种感觉死死裹住,奋力挣扎。它越是挣扎,我越是痛苦。每个细胞都发出哀鸣,放弃了代谢。我头很晕,泪水簌簌而下。
什么人在抚摸我的脸...一句很小声但很坚定的话传入耳畔,直击我混沌的大脑。
“别怕,我在。”
……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等到我完全清醒时,竟已经是晚饭时间之后了。我望了望四周,大家都在。
我,我哭了多久?
“大,大家...”刚吐出一个词,我就又哽咽了。呜。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在。”浅川轻轻摸着我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我想起了姐姐。
差点又哭出来。我艰难地收住泪水,还想说什么。但嘴巴一动,一根手指就把它封上了。“没事,再待一会儿吧,我续租了。”
呜呜呜哇哇哇...我真是,真是不争气啊。
“表演的事呢,你不用担心。你要是不想上就可以不上;要是想上呢,我们也一起上。”浅川凑在我耳边说。
“对对对!看你的啦!不过你放心好了,你一直会是乐队的一员哦!”
“凛说的对。放心好啦,我们不会抛弃你的。就算薇尔只唱给我们听也没关系啦,不一定要上台的。”
中田也表示同意。“当初,好像有点强迫你了...抱歉啊。我只是,只是想和薇尔一起而已...”
一杯水递来,我接过,啜了两口。一抬头,便看到安岛那棕色的温柔,“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的啦。薇尔在不在乐队都一样,上不上台都一样。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大家...大家...
“谢,谢谢...”
我心中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把这首歌练好。已经,已经麻烦大家好多次了,这次...这次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姐姐,当初你也是这么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