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咯——”
秀芯刚吃了一拳,还捂着脸还在发愣的时候,残梦又照着她肚子上踢了一脚,即便是久经锻炼的精瘦躯体,也是没法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顶住一个娇弱大小姐的力气,这让她结实的从四级台阶上摔了下去,然后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喂!你这家伙——!!!”
然后自己身边的人在短暂的惊讶后全部散开,涌向了残梦,有一个气血上涌的同伴就那么也冲着残梦的头挥了一拳——
而被重重攻击了一下的残梦只是将目光转向她,不做任何动作,不做任何反应,不作任何防御,甚至她那腥红的眼眸都没眨一下...
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位娇弱美丽的大小姐,残梦,只是象征性的支撑了一下身体,头上被刘海遮盖的旧伤未愈的纱布也滑落,鲜红的血液又一次从旧伤处涌了出来。
而折纸看着她,她只是被攻击摔倒了,也犹如一尊摔碎的雕像那样,破碎的洁白。
“喂...你...”另一个跟班似乎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她想呵止,但又不知道组织怎样的语言能够不像是责怪,来去制止自己的朋友,而挥拳的那个人在见到鲜血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残梦...!”
折纸也下意识的立刻往前扑了过去,扶住虚弱到差点摔倒的残梦。她单膝跪在地上,支撑着受伤疼痛的身体,却像是表演谢幕的舞者,而不像是刚刚打完架的学生。
这是不知道今天第几次下意识,也不知道最后这一切为何就这样发展成了一场肢体冲突了。
“秀芯,你没事吧!”而秀芯也已经被她的朋友扶住了,秀芯还有些发懵,然后是身体开始回痛,这摔一下可摔得不轻,在地上疼的嘶嘶作响,说不出话。
现场,两个人分别倒在地上,看起来都伤得不轻,她们都被自己的朋友搀扶着。
周围所有的人都止住了动作,霸凌者们不知所措,因为她们的老大没有发号施令,以某个个人为中心的圈子失去了那个人后,立刻失去了运作能力。
她们没有继续侵略性的行为了,因为这里并不是好撒野的地方,现在更不是好撒野的时候。
现在是早上上学时间,周围早就已经不少同学驻足,而门口的保卫警察和就近的老师也正在赶来,这些被计划经济教育良好的学生们,也开始了行动。
折纸没什么力气,她只能帮周围来帮忙的学生一起给残梦支撑着身体,她有些慌忙的取出包里的毛巾,以至于里面其他的东西洒落了一地,但周围已经有人帮她拾起。
那是一些证件,一本小一些的书,和两块巧克力糖。
“折纸。”残梦还睁着眼睛,依然是那副平时淡然的表情,但身体运动的幅度上,看得出来她的确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折纸不知道说什么,她现在只是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折纸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顺着几名帮忙的学生的力气向前移动了,回头望去,秀芯也被其他同学抬起,只是她看起来都没法走路,于是又被平放在原地避免二次伤害。
折纸已经不会去想事情发展成什么样了,她只是感觉到残梦有些略微喘气,虽然幅度非常轻微,但折纸知道平时的残梦不会如此,现在她只想快点让她前往医务室...
...
“伤口撕裂了,皮外伤。头晕是撞击和外伤造成的。”校医绮莉娅已经安置好了残梦,消炎水也吊在了一旁,而为了保持安静,其他帮忙的学生已经被请出去了,留下了折纸作为熟人负责照看。
绮莉娅忙完后,摘下口罩和手套,重新拿起了棒棒糖叼嘴里,走向一旁的折纸说到:“然后那个和你们打架的女学生,那一下摔得可足够结实,右手手腕、盆骨和右腿小腿骨骨折,已经拉走了。”
“这个...伤的的确有些重,这里没法处理吧?”折纸问到。
“啊不,这里完全有条件,只是我懒得处理,就叫救护车拉走了。”
“...”
“好啦先休息吧,假条我已经发到你班上去了,帮你糊弄一下老师和警察也能晚点来问话。”
“警...警察?”折纸听到这个词语还是有些小惊讶。
“嗯,打架斗殴的确归这里的警察管呀,没有问题,更何况周一那事才过几天啊,警方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啦,所以肯定会来问话的。”
“那...那个...”
“好啦,我要玩游戏去了。我也不会过问你们打架的理由,我只负责处理工作内的事情。人的脾气肯定来之有理。为了冲动而犯错,这就是青春啊。”看起来年纪其实并不大甚至感觉和折纸差不多的老师感慨到,她用舌头在嘴里转了一下棒棒糖,“啊,对了,我不是心理专业的老师和医生,以上观点仅代表我个人啊,听听就是。然后有事情喊我就是。”
随后老师坐回到了电脑前,而她看着已经显示失败的多人游戏和几条举报信息,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立刻开启了下一把。
折纸走到了残梦床边坐下。她知道自己不用承担任何事情,只是警察和老师会问些话,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压力,这股压力来自算是闯了祸的残梦,但折纸还是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折纸或许还并不懂这是一种已经在乎他人的体现。
“折纸。”残梦还清醒着,她又叫了折纸一声,似乎她一直有话想说,但没有机会。
“唔...嗯,残梦...”她想问是不是不舒服,但不确定对方是否不舒服的情况下这样问折纸会想对方会不会觉得这种客套很多余...
啊,真讨厌啊,自己根本不会说话。
“其实我今天本来想和你一起去吃东西的。”残梦对着自己眨了一下眼睛。她雪白的睫毛似乎一尘不染,头发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被纱布包缠着的她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但她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
“这几天都在忙着上课,没有一起做点事情。”
“...”
折纸愣住了。
虽然残梦用最平稳和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这种话,但折纸还是感觉心里一震。原来这就是朋友吗?残梦真的有在意和自己的相处,但自己却想着逃回以前的那种生活...
“那...那个,残梦好像不怎么...不怎么在社团群里交流...”如果可以的话,折纸想试图在网上找点话题和残梦交流,自己也没有那么大心里障碍。
“折纸很在意我吗?”这个时候,残梦突然少有的不作回答的反问。
“我...”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回答是?但其实认识没多久,会显得有些奇怪,回答中肯,但这种问题中肯回应的答案是什么...?
“我们认识并不久。”残梦突然替她回答了,“我们也没什么话题。”
“...”
“作为朋友,我们对对方而言都不够格。”
残梦的话如同她的声音一般冰冷,但这并不让折纸感到不适,因为折纸隐约感觉到,残梦不是在否认自己和她,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但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这句话,残梦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自问。
“折纸,为了维护我们的关系,你有在努力。但如上所述,我们似乎没有关心对方的条件。折纸为什么要关心我?抛开最初,你因为个人的愤怒,无私的愤怒。而这段时间,你希望维护我们这段关系的原因是什么?”
“...”折纸慌了,即便是刚刚被霸凌者围堵,她都没有感到这般慌张,“我...我其实...没...没做什么...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应残梦...残梦对我的关心...这段时间...”
“你还是做了的。人类强迫自己做一些并不符合自己正常轨迹的事情,这都能算是努力。”残梦在枕头上挪了一下头,“折纸因为个人的原因行动表现的并不明显,但我观察到了。”
“...我...”
努力想接下并不擅长的话题,努力顶着尴尬和残梦走在一起,会询问残梦哪个时间结束哪堂课,会询问残梦是否会去社团活动。
或许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听起来要做到易如反掌,轻而易举。或许折纸想进一步关心残梦,但她还不敢走到这一步。而或许对于残梦来说,这都是折纸对她有所关心的表现,这是一种关系,只是折纸自己都还没有注意到也并不认识这种感受。
“我很好奇,为什么折纸会对我有所关心。”残梦说到,“最开始制止她们对我的欺凌,那是出自你很个人的,自己的愤怒,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正义,当时我们素不相识,你我形同吹过的风一样对对方而言不值得在意。所以那天,你是一种很自私的出发点,可以说,为了自己大过为了我。这也是折纸你对我说的。”
残梦轻轻收起了一条腿,让手能搭在膝盖上,她轻轻歪着头看着眼睛一直斜向旁边的折纸。
“...”折纸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没有一言发出。
“因为,你很清楚你根本不认识不了解我,你所信任的这个计划经济国家,人民政府,这个社会的正义和机制早晚会惩戒那些享受自己所认为的有凌驾他人权力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后续折纸对我的在意,是出自哪,从自私的角度出发,我没有你想凭依的好处,你的行为也不会对你的生活有所积极影响。所以是何种理由让你想继续我们的这段所谓友谊。就算是最自私的理由也请告诉我。”
“我...我也,不知道...”折纸两只手十根手指互相点了点,折纸的眼睛依然看向他方,“我真的不知道...”但折纸也从不用谎言修饰自己无法作答的问题。
“嗯...”残梦看起来若有所思,她很少很明显的表达自己在思考,“我也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乎折纸。”
“...”残梦就是这样把一句对折纸而言很温柔的话很普通,很自然的说出来了,一如既往,一如她冷漠的淡然和坦诚。
“你或许是比较少见的那种人的性格,但实际上你也很普通,只是一个无趣且内向的人,”残梦歪着脑袋对自己说到,“而且,是如江河里的一滴水一般的普通,草原上的一根草一般的普通。如同你的名字一样,你就像一张纸。放在角落的书桌,不会被任何人在意到,你仿佛只是自然而然的应当存在于此。”
“...”残梦,也能偶尔用奇怪的方式来仔细准确的剖析自己。
“所以,从我自私的角度而言,我也找不到我能对你感兴趣的理由。”残梦对自己说到,“你也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我有所在意。明明本来你的生活如同程序一样规则,而我是这种生活不需要的。”
“...”残梦,已经把话讲的很直接了。或许的确,这是一段互相给对方提添麻烦的相处。
折纸等着,等着从残梦嘴里说出那个结束这段奇怪关系的结果。
“这样,我们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残梦依然是那副淡然的声音和表情,“我们也没有理由维持这段友谊。”
“...我想,是...是这样的...”
有一种伤心感涌上了心头。
就像那天自己蹲在角落一样,无处可寻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化作一阵酥麻感,感到一阵无力。但折纸知道,这种感觉过几天就会消失不见。就像抛入水潭的石子,激荡起几圈涟漪后消失不见。
“那么。”
这个时候,折纸终于看向了残梦。
她轻轻把脸搭载膝盖上,细柔的头发丝顺着她的指缝垂下,她歪着头,淡淡的看着自己,“就把寻找这个答案,作为维持我们友谊的理由吧。”
“...”折纸抬头,她没注意到眼泪顺着脸颊甩下。
她看着残梦如梦一般的眼睛,似乎有一些好奇的看着自己,她或许是好奇自己为什么要哭,就像她没意料到自己会因为自己想的那个坏结果而伤心。
这时她才回想起一件事...
残梦是不该被自己的思维所理解的如梦一般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