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对这次任务部署,我有疑虑。” 伊琳娜架起一条腿,姿态放松但眼神锐利,开门见山,“我们是外勤小队,却被投放到最不匹配的‘静默区’,执行最不典型的‘湿活’” 伊琳娜一边喝了一口酒,一边进入了工作状态。
“哦?哪里不匹配?” 弥涅法斜倚在宽大的椅背上,指尖夹着雪茄,烟雾缭绕中带着玩味的微笑,“这座城市不合你胃口?”
“哈!我们可没您这雅兴来观光,女士。” 伊琳娜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说吧。中国是无比强大的盟友,有足够实力维护自己的安全。这种地方,我们这种作为‘秘密秩序’——本不该轻易涉足。最近双方在‘非邀请武装存在’问题上摩擦升温。我原以为‘中心’会派我们去东南亚的‘热点’,盯着那些地方的‘幼苗’,必要时提供‘修剪’。”
“其次,‘企业监视’?这活计该扔给‘鼹鼠’或者‘乌鸦’们。真要下场陪那些资本家玩他们的‘市场游戏’,我们那些‘挂牌’的PMC才是更趁手、更有‘说服力’的拳头。”
“……” 弥涅法听完,缓缓放下手机,雪茄的红点在昏暗光线中格外醒目。“别低估了‘个体’撬动‘棋盘’的力量,孩子们。”
“这…是不是有点偏离历史唯物主义了?” 伊琳娜抿了一口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
“的确,” 弥涅法轻笑,“我当年还顶着贵族头衔时,也曾傲慢地以为世界攥在我们这些‘操盘手’手里。但后来我明白了,‘人’的重要性。而藏在‘暗影’里的人,才是‘光’不可或缺的…‘支点’。”
“所以,我们的‘湿活’不是去‘修剪’某个公爵或者‘金主’,” 伊琳娜身体微微前倾,“而是来这里,‘盯’着这家远离风暴眼的‘津川工业’中国分部?这算‘支点’?”
弥涅法没有直接回答,烟雾后的笑容意味深长,稍微转移话题卖了个关子。“今天不是让你们去做了一件‘湿活’吗?‘热身’的怎么样?”
“好吧…算是‘热身’。” 伊琳娜承认,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我猜这不过是‘常规勤务轮值’,就像‘中心’启动‘叫车服务’,我们恰好是最近的‘出租车’罢了。这种‘清洁工’级别的活,哪支外勤小队不能干?”
“所以,你们是我们‘嵌入’中国本土的,第一支也是目前唯一一支外勤小队。”
“什…?” 伊琳娜有些冒汗,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事实,这个信息量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在东亚和东南亚的‘网络’铺设得一直很‘薄’,” 弥涅法平静地解释,“但现在,‘新经济路线’要求我们深度介入亚洲某些‘区域节点’的‘关键企业’合作。当然,合作必须是‘安全可控’的。” 她自嘲地低哼一声,“当然,这种‘阳光下的目标’和小心思,谁都能想到。”
“女士,” 伊琳娜直视弥涅法,“您在‘欧洲工作’期间被捕,身份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我们这样与您接触,‘龙’的‘眼睛’不会起疑吗?”
“那么,我被‘请去喝茶’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事了。” 弥涅法悠然点燃另一支雪茄,“回国后,我的‘公开身份’一直是‘教育局顾问’。现在,‘退休’了,一群‘祖国来的学生’来做交流,我这个老顾问见见面,很奇怪吗?” 她吐出一个烟圈,“至于说全世界都知道,我在欧洲的某些‘产业’,实控权可从未真正离开过我的手。即便现在回到维也纳,他们依然会恭敬地称呼我‘埃莉诺公爵’。根基太深,‘他们’想用‘间谍罪’这顶帽子就‘没收’?呵,奥地利政府和其他老狐狸们第一个不答应。”
“哦?” 安格琳娜发出单纯的疑问。
“安个‘间谍罪’就能扳倒我这个级别的贵族,那‘清除异己’未免也太容易了。”
“但您确实是‘间谍’呀。” 安格琳娜直白地指出。
“那如果其他人也用‘间谍罪’去对付他们的‘商业对手’呢?” 弥涅法反问。
“国家的安全…可以这样被衡量吗?” 安格琳娜困惑地歪了歪头。
“问得好,小恶魔。” 弥涅法深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扫过三位部下。“伊琳娜,乌里杨娜,安格琳娜,在你们眼中,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挺…挺好的,有很多好吃的和好人。”“一滩烂泥。文明再这样腐烂下去,早晚变成肥料滋养星空。”“呼…如果没有那些污秽的魔兽,这个世界早就被解放了。”伊琳娜,乌里杨娜,安格琳娜分别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那么,这和我们‘钉’在这里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伊琳娜追问道,将话题拉回正轨。
“……” 弥涅法沉默地抽着烟,烟雾模糊了她的表情,片刻后才低沉开口:“世界…很早以前就是这幅惨状了。魔兽只是按下了加速键。”
“您似乎…有点唯心,女士。” 伊琳娜微微挑眉,“我们是来上心理辅导课的吗?”
“哈哈,人老了就爱絮叨。活得久未必是福气。” 弥涅法望向窗外璀璨又冰冷的城市灯火,掐灭了烟头。“那就直入核心。第一层表象:双方都在‘降温’,新闻里都是漂亮话。但事实上联邦和中国,已经站在战争边缘,双方矛盾几乎不可调和,‘扳机’随时可能扣下。”
“联邦?” 伊琳娜嗤笑一声,“他们哪来的胆子挑战中国?或许我们的‘同志’确实太‘温良’,让什么小丑都敢对着‘巨龙’呲牙。”
“天空战争后,北方秩序有了魔兽战争后更有效地交流机制,生存焦虑也算缓解了些许。” 弥涅法语气凝重,“但那仅限于‘北方’。那场战争本身,依然是世界加速腐烂的创口。”
“那又如何?” 伊琳娜不为所动,“联邦喊的再大声,也变不出抗衡中国的实力。中国有力量经营好自己的‘后院’,确保安全。我们没必要去当那颗火星。”
“是啊,” 弥涅法声音压得更低,眼眸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只要战争机器启动,东联只有一个归宿——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毫无疑问,毫无悬念。” 她微微停顿,“所以,真正的阴影…从来不在东联。”
“那会是谁?啊…” 伊琳娜瞬间明悟了什么,瞳孔微缩,“我们不是…两边实际上正在加速‘一体化’吗?”
“没错。‘领土合并’,多少布尔什维克的理想。建立一个横跨欧亚、史无前例的‘伟大社会主义共同体’,是革命事业的一大步。” 弥涅法指尖敲击着桌面,“但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绝对坦诚’的基石上。”
“然而,说实话,” 说罢她笑了笑,“人类还没进化到能‘夜不闭户’的程度。谁家门后里没点不想示人东西?加速这个‘坦诚’的进程…也是为‘事业’添砖加瓦。这就是你们被‘嵌入’此地的核心意义之一。”
“说实话,虽然我有想过,但真正落到我们手上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有些许恍惚。”伊琳娜承认到。
“天空战争末期,他们为何突然全力推进‘湿件主机’计划?他们之前高调宣传、投入巨资寄予厚望的‘基础科学明珠’——‘高维物质探测卫星’,为何突然宣布退出‘红网’?CQCS明明拥有‘决策辅助’能力,为何他们从不公开其任何一条决策建议?哪怕只是边角料?”
她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凝重。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在那个主机经历了一段史无前例的‘高负荷运算期’时,外界却看不到它参与任何重大项目和建设参与的痕迹?为什么在与我们的ОГАС系统首次尝试并网时,就发生了CQCS的单方面覆写企图?”
“这些…都算他们的‘内政’和‘技术路线’问题吧?” 伊琳娜谨慎地回应。
“中国曾是‘黑夜之路’计划的积极领导者。作为第一个实现商用可控聚变的国家,他们在灾后近乎无私地推动全球能源网络建设。在航天和天文学领域,他们的学术研究也近乎‘透明’。”
“他们也曾‘旗帜鲜明’地反对由我们和美国主导的‘生命绿茵’计划,反对使用‘特定人群’——战犯、死刑犯——进行人体实验以加速‘义体’和‘人造器官’技术。而且他们知行合一,说到做到,绝不使用或接受任何由此途径衍生的‘生物技术产品’。”
“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们突然变得十分怪异。第一,关于世界联盟‘基础算力网络’——这个曾经与我们共同大力推广的研究方向——他们变得极为保密,不再分享任何实质性进展。第二,在确凿证据显示他们未进行任何‘禁忌实验’的前提下,他们所掌握的生物医学技术,尤其是仿生器官和义体的水平,其原理和先进性…与世界主流产品相比,简直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
“中国有句老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尝试过所有‘合法渠道’的沟通,最终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最高苏维埃对此深感忧虑。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启动‘下下策’。”
说罢,她修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面上那份印着“津川工业”Logo的产品包装上。
“而‘津川工业’,作为与中国关系密切的巨型企业,在生物科技领域…颇有‘建树’。”
“所以…我们的最终目标不是津川,也不是新加坡那点烂账?” 伊琳娜认真的听着。
“不完全是,” 弥涅法摇摇头,“新加坡事件本身,我们也需要答案。但这只是‘窥视’那背后一切诡异的‘起点’。我们的‘同志’当然有权保有他的秘密。但如果那是他们自己难以跨越的‘障碍’,作为‘朋友’,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吗?”
“哈…” 伊琳娜听罢,向后靠进椅背,叹了口气,“这差事…听起来可一点也不小啊。‘渗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哈…那都是后话了。” 弥涅法也轻笑一声,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被侵入的咖啡馆内部监控画面。“但首先,我们最直接的切入点,以及离我们最近的、有关新加坡事件的‘关键拼图’…”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放大,画面中心清晰地锁定在正与斯泰尔交谈的白泽结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