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咱们班又拿奖了！这次期中理科不仅是全校第一，直接冲到了全省榜首！老班又要别上新勋章了。”
午餐时分的食堂人声鼎沸，几名学生的讨论声夹杂其中。
“真的假的？理科课代表明明说咱班平均分也就中上游啊，咱们不是文科更强吗？”
“不是靠平均分，是有人单枪匹马考了东南省联考第一，所有理科科目加起来只扣了1分，简直怪物！”
“谁啊？脑子是超级计算机吗？难道又是那个传说中的……”
“没错，就是张折纸，咱们班那个神秘学霸。”一个男生竖起食指，压低声音，“可邪门的是，我到现在都没对上号，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位。”
“正常，升入高中分班才半年，大家又各上各的选修课，点名都不一定点得到一块儿去。认不全太正常了。而且咱们班同学……好像普遍偏内向。”
“是啊，更奇怪的是，我从初中部就听过她的大名。但所有一等奖本该由校长在升旗仪式上亲自颁发的，一到张折纸这儿，奖项就只发到二等奖为止。你们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现在这世道，还有什么不可能？魔兽危机啊千年老妖袭击武汉的新闻啊，现在啥玩意都出来了。说不定这位张同学真是那种不能露面的特殊存在？比如看一眼就会被摄走魂魄的白骨精？或者从欧洲来的、无法自控能力的……‘魅魔’？”
“得了吧，‘魅魔’那是西方媒体的妖魔化称呼，我们的书面称呼是欲魔。照他们的说法传闻苏联岂就是被欲魔恶魔王阿斯蒙蒂斯控制来给魔族蓄奴的国家了。意识形态敌国的恶毒谣言罢了。”
“无论如何，国家对特殊群体肯定有对应的评定标准。像长生种或者学习能力超群的种族，评奖和学习标准都会调整，就读学校也不同。咱们这只是面向普通能力者的重点中学，张折纸同学再厉害，应该也只是比我们更出色的‘普通人’吧。”
“话说回来……张折纸这名字，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
“小春！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嘘——嘘——小声点！”
墙角边，一个举着麦克风和摄像机的女生被同伴拍了下肩膀，吓得赶紧捂住对方的嘴。
“快看，雅子，前面那个女孩子……”
“那个瘦瘦小小、头发很长的？你在跟踪人家？新闻社社规第一条就是禁止偷拍和跟踪！”
“原则上是这样……但我可以找机会自然搭话采访嘛！我们都将是校内第一个报道她的！我的记者之魂在燃烧，迫使我做出这点小小的‘变通’！而且我摄像机根本没开机，现在只是……寻找时机！”
“所以……她到底是谁啊？”
“折纸！传说中的张折纸！本校理科第一学神！”
“就是那个……从不公开露面，但所有理科考试都能轻松拿满分的……张折纸？”
“对！所以……唉？她怎么跑起来了？难道被发现了？快跟上！”
两人追了一阵，却眼见那道娇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涌动的人潮中。
“呼……呼……这孩子，反侦察能力也太强了吧？我作为未来的伟大记者的跟踪术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小春，你拍到照片了吗？”
“没有！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不对，雅子，刚才不是你提醒我不能偷拍的吗？怎么反过来问我要照片？”
“她长得……好可爱啊！我想把她收录进我的《校园美少女图鉴》！”
“你忘了上次你们班男生这么干，挨了什么处分吗……”
...
“……基于以上行为，我在此做出深刻检讨，并向被我伤害的同学致以诚挚歉意。我保证今后不再发生任何伤害他人的行为。”
折纸像往常一样半趴在课桌上，看着段秀芯在班主任身旁念诵那份公式化、充满敷衍的检讨书。尽管毫无诚意，但能有个书面结果，总归是种进步。
刚才课间，她总感觉有视线如影随形，却找不到来源。最近被这种莫名其妙且突如其来的视线“关注”的次数是不是变多了？她的目光悄悄转向残梦，想看看她对这场道歉秀的反应，结果只对上一如既往的平淡面孔。
霸凌事件已有定论，证据确凿。除了公开检讨和校内处分，折纸还收到了法定赔偿。段秀芯身边那位类似残梦的贴身管家埃米莉亚角色的人，曾私下找过她和残梦，试图用额外补偿息事宁人，被她拒绝了。
折纸轻轻叹了口气。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渐渐学会不再为别人的想法过多纠结。这个世界的广阔远超她的想象，没必要在这些琐碎的情绪上消耗自己。
“……在此，我向被我伤害的张折纸同学和残梦同学，表示深深的歉意。”
“折纸？是那个张折纸吗？”“我没听错吧……”“她欺负的竟然是张折纸？”“张折纸在我们班？”“哪位是张折纸啊？……”
段秀芯的话音刚落，窃窃私语声便如潮水般涌起。折纸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缩进课桌抽屉里。
...
“因为你期中考试拿了东南省份联考所有学校学生中的理科最高分，最近话题度比较高。学生圈总是需要新谈资的。”
下课后，折纸找到残梦，说起自己被关注的事。
“过一阵应该就好了。不过你初中成绩就很好，怎么最近才被盯上？”
“学生圈……是什么？”折纸茫然。
“考虑到你那比你的小脸还干净的传讯列表，不知道也正常。”残梦解释道，“就是由学校官方群、有号召力的学生建的私群、社团群和各种小团体版面构成的非正式网络。其中，那个学生会和学校正在打击、以前经常传谣的‘匿名墙’，算是热点风向标。”
残梦瞥了眼匿名墙上的内容，诸如“张折纸是关系户/私生女”、“段秀芯被诬陷，实为企业竞争迫害”、“白海汐与孙雨泽秘恋”、“魔兽潮即将大规模袭击南州，官方有意隐瞒”等离谱谣言充斥屏幕。她觉得还是别让折纸知道为好，反正据公安风向透露，这些造谣者离被清算不远了。
“没什么。倒是有些学生对段秀芯的霸凌案判决不太服气。”
“这样吗？”折纸似乎并不太意外，“为什么？判决不是下来了吗？”
“别看她这样，她是个小有名气的个人主播，在多所学校学生圈人脉广，人设经营得不错。水军、愚忠粉丝和舔狗带带节奏，太正常了。总之你最近被推到这种隐形社会的风口浪尖，尽量低调些。”
“好吧……”
“对了，你说老师找你有事？”
“嗯，那我先过去了。”
残梦和折纸互相挥了挥手，目送那道娇小洁净的背影远去。她们都已习惯这种平淡而自然的相处模式。
直到折纸走到电梯口，下意识回头，发现残梦仍站在原地，对她比了个“耶”的手势。
折纸愣了一下，犹豫片刻，也小心翼翼地回了个小小的“耶”，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挤出一个生涩却真诚的微笑。
折纸看着残梦觉得能认识她真好。
...
“折纸同学，请坐。”
班主任热情地招呼折纸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并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
“这是国家为了表彰你这次考试的优异成绩颁发的勋章和奖学金，是对你出色履行学生职责的肯定。”
“谢……谢谢老师。”折纸接过那枚做工精致的学生优秀成绩勋章和另一枚三好学生勋章。家里的小盒子已经收藏了不少类似的奖章，虽是常见的合金与宝石材质，但设计精美，体现着社会主义国家对劳动者（包括脑力劳动者）的独特荣誉体系。
“希望你继续保持。对了，段秀芯最近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没有，我们……几乎没再说过话，也没有任何接触了。”
“那就好。另外，语文老师提到，你的语文成绩拖了总分的后腿，尤其是作文……60分的题目一分未得，导致你的全国排名下滑了不少。是考试时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那……那个……”折纸不自觉地揪了揪衣角，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作文题目是《我与家和家乡》……我……写不出来。”
“这样啊……抱歉，是老师考虑不周，没照顾到你的情况。”
“没关系的，老师。”
“我听你初中班主任提过，你好像……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是疾病吗？”
“嗯。”折纸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平静，“不过没关系，我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过去，也不需要记住自己以外的事情。”
班主任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比初中生还要稚嫩的女孩，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一阵酸楚。他不禁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果她失去了自己和自己的爱人，或者因为疾病遗忘他和妻子……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敢想。
“无论如何，有困难一定要找老师。你是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孩子，在这个社会里不要总想着一个人扛，你还这么小，该学会依靠和寻求帮助。”
“好……谢谢老师。”
沉默片刻后，老师像是想起什么，拿起另一份成绩单，语气有些为难：“啊，还有件事……你和残梦同学，现在是好朋友吗？”
“嗯，是的。”这一次，折纸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我和学校这边，一直很难联系上残梦的家长。而且听说她在班里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同学。老师看你经常和她在一起，能不能……帮忙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她……怎么了？”
“除了她专修的美术……所有必考科目，她一门都没及格。监考老师反映，她甚至在考场上直接睡觉。”
“啊……这样吗？”折纸这才意识到，她从未和残梦聊过学习上的事。
“是啊，之前找她谈过，但她的态度……比较冷淡，谈不上恶劣，就是从交流上能感受到事情靠我和她的交流没法解决。老师希望你能帮忙，适当督促一下她的学习，这会影响她未来的学习或职业的相关分配。”
“……”折纸从未想过残梦的学习会有问题。但既然是朋友……
“好……好的，老师。我试试看。”
不过仔细一想，残梦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学习或职业的相关分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