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敌方主力被歼灭,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残酷的清剿。残余的敌人根本无力抵抗保洁社与贝多芬的联合攻势,整场行动迅速演变为单方面的屠杀。
405小队在立体空间中如履平地,凭借超凡的机动性无声穿梭于各种障碍之间。往往敌人刚找到新的掩体,下一秒就被从死角绕后的405队员清除。与她们进行室内战斗,没有任何角落能给人安全感。
看着平日里的朋友们此刻火力全开地“大开杀戒”,折纸感到些许陌生。水灯和木木远近配合,稳步清理每个房间,如同火炮掩护步兵推进。残梦与折纸汇合后一直陪在她身边,自称“只会用手枪防身”。
汐持续提供稳定的远程支援。折纸注意到她不仅能使用复合弓,还能为突击步枪附魔,让子弹拥有机炮般的威力。小佑则潜入工厂控制中心,研究设施结构并尝试重启设备。
“…”其他楼层传来水灯法术的轰鸣。折纸将她比作自行火炮并非夸张——刚才她目睹一枚法弹的爆炸半径堪比152毫米炮弹,直接炸穿半个楼层开辟了上行通道。
“离我们身后远点!”
“哦…好!”
折纸正跟随ATK小队行动。9A91话音刚落,一发机枪子弹击中她侧腰却被弹开,跳弹击穿旁边的流水线设备,火花四溅。折纸只得更谨慎地持枪跟随。
ATK小队的作战风格简单粗暴——不能说没有技巧,但确实符合人们对苏联的刻板印象:凭借强悍火力和坚固装甲碾压对手。苏军完全按照“散装步战车”的标准来设计军用仿生人。
强大的力量让她们能快速机动。前锋仿生人配备的轻便盾牌和坚固素体足以抵挡普通轻武器射击。同时,她们能携带步战车级别的机炮和榴弹枪,提供灵活的重火力支援。跟随她们行动的折纸只觉得在横冲直撞——敌人的手雷和子弹如同挠痒,而队伍中的机炮手总能精准地将重甲目标连同掩体一起送上天空。
折纸终于看清了火力支援组的配置:借助外骨骼,一名ATK队员使用机炮,副射手负责装弹,坚固的装甲让她们成为移动的重火力点。
“…!”身旁突然传来巨响,折纸吓得一颤。原来是AK-12在与伏击者肉搏时一拳打空,砸在承重墙上留下骇人的裂缝。下一秒,那个试图用斧头攻击的敌人就被12用钢筋连人带甲钉在墙上,成为承重墙结构的一部分。
“折纸小妹,帮我拿一下。”
“哦…啊?!”18突然塞给折纸一枚拔掉保险栓的进攻型手雷。在折纸反应过来前,18已帮机枪手换好装甲,取回手雷掷出。手雷在空中爆炸,二层平台的弩手应声坠落。
“…”折纸今天确实大开眼界。“谁?!”
就在折纸稍落单时,角落突然冲出一个身影。折纸立即举枪瞄准。
那是个穿着反光背心、戴着头盔的中年男子,正举着扳手作势拼命。
“…”他显然吓坏了,一言不发。折纸压了压枪管示意他放下武器。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垂下扳手,慢慢举手后退。
折纸用枪示意他离开。他跑到一具帮派士兵的尸体旁,折纸立即再次瞄准制止。他愣了一下,胡子拉碴的脸上,凹陷的眼眶里布满血丝。随后他一脚踢开尸体旁的武器。
折纸明白了他的意图,轻轻压下枪口,默许他继续。
折纸很确定那个士兵已经死了,这个工人还是扛着他的遗体,一瘸一拐的往出口跑。
“…”
折纸垂下枪口。
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自己,被施暴者团团围住。但在画面中,她看到的不是那个恐惧的“折纸”,而是站在人群中、轻蔑地盯着自己的段秀芯…
“…”折纸在原地怔了片刻,低头看向手中的步枪。这把枪已射出三发子弹,夺走三条生命。
弹匣里还剩二十七发子弹。
她的思绪回到刚才18带她参观那排整齐尸体的时刻。除了恐惧与不适,那一刻她不可否认地感受到了…
成就感。
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发凉。
这些帮派士兵都戴着面具,穿着统一护甲,身高相仿,仿佛量产的障碍物,唯一的使命就是阻挡去路——或者,成为她军功章上的点缀。
但刚才那个工人再次提醒她:生命如此沉重。
折纸希望自己能平安度过一生。
她更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站上如今这个位置——
这个决定他人生死的位置时,不会忘记今天见到的那个工人。哪怕他只是模拟出来的存在,也要记住他诠释的生命之重。
…
折纸想着,今天的经历仿佛每个人每件事都在教导她。带她看尸堆的18、给她看弹匣的12,所有遭遇似乎都急切地想让她快速成长。不过,把这些当作人生的收获也不错。
毕竟,光是像现在这样郑重其事地端着步枪,就已经感觉很幸福了!
折纸坐在二楼平台边晃着双腿,把玩手中的突击步枪,不断变换持枪姿势欣赏。复合材料与金属的质感传递到掌心,这种真枪实弹的扎实感令人满足。
回味今晚,无人机、枪战、黑帮士兵——一切都让人兴奋!
“这里是义体生产车间啊。”
听到隔壁总控室传来ATK队员的讨论,折纸收起玩心前去查看。这个员工休息平台可以俯瞰整个生产车间。平民和工人基本已逃离,零星抵抗也被肃清,现在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
残梦正拿着一条义腿做高尔夫挥杆动作。“非法义体在日本也很常见,屡禁不止。那些有义体刚需却负担不起正规产品及后续维护的人,就是这些非法义体的目标客户。”
“这…这样吗?这些非法义体不会有问题?”
“看生产商的良心。一般来说,安装某家义体后,后续身体开销就会被商家以各种方式绑定,但非法义体通常不会。”残梦用义腿骨头击飞一个头盔,“不过安装了非法义体,很多企业会以安全为由拒绝雇佣。这些企业往往与正规义体生产商有关联。”
“真可怕呢,资本主义。”折纸对这些信息已见怪不怪。
“喂喂~!快来看,这里有好玩的!”
总控室传来ATK队员的呼喊,折纸和残梦闻声赶去。
“说起来,我在咖啡馆没见到你们这么多成员。这些新面孔是央维模拟出来的吗?”折纸早就想问了。
“嘿,我们可是仿生人,躺在床上都能远程连线~,”带路的ATK队员说,“我们人在别处,不代表不能联机参加演习啊。对了折纸你看,这里好多仿生人唉~”
“唉?”
折纸看见几个ATK队员围着一个女性仿生人,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英语)未授权个体,此区域禁止访问。请立即离开,否则将呼叫安保部门。”
“(俄式英语)安保都死翘翘咯!”“(俄语)喂,你说的什么鬼话,我听不懂啦~你通过图灵测试了吗?”ATK队员们又是吹口哨又是撩头发,仿生人的躲避和阻挠引得她们阵阵哄笑。
“唉?”接着折纸看到了从未想象的画面。
“(英语)检测到阻碍行为。未授权个体,将呼叫安保部门强制处理。请停止阻碍并立即离开。”
“看到这个工牌没?我是车间主任!快去给我泡杯机油!”
ATK的人形像电影里的脸谱化反派一样调戏着这个帮派车间的工作仿生人——换句话说,折纸目睹了仿生人霸凌仿生人…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这种感觉奇妙又荒诞。
眼前,持枪的仿生人正在戏弄那些只会机械重复警告、试图继续工作的同类。贝多芬的成员活灵活现地演绎着恶霸的角色。
是的,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都说苏联主导的WCU仿生人技术世界顶尖——差距一目了然。直到此刻折纸才意识到,与这些仿生人相处这么久,自己从未感到违和。
这种“违和感”特指面对非人存在时的疏离。就目前相处而言,贝多芬的仿生人与人类毫无二致。但与IAA互动时,她能清晰感受到那种与非人物种相处的隔阂。
对了,说起来,IAA去哪儿了?
“…!”
突然传来两声枪响,折纸猛然回头。
“打这里?啊明白了,打这里。”“对对,朝这儿开一枪就报废了。哈哈!”“之前和人类交手时,他们以为打中头就能解决我。我假装被击倒,等14个雇佣兵走过时把他们全炸上了天~。”
“…”折纸深受震撼——那些贝多芬的人形在戏弄完工作仿生人后,直接将其处决。她们一边开枪,一边研究攻击哪个部位能彻底报废目标,甚至用刀挑断电线,津津乐道着这些仿生人与自身结构的差异,以及失去部分机能后的扭曲挣扎。她们谈笑风生,目睹这一幕的折纸眼角抽搐。
不能说毫无感触。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是国家历经的苦难还是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她这一幕似曾相识,都在令她心生抗拒——一股震惊转化而来的愤怒涌上心头——
“别去阻止。她们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12拦住折纸,“而她们会问的问题,你无法回答。在激动状态下仓促回应,只会让自己难堪。”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当然。不过是‘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无辜的仿生人’。”
“…所以,它们就该死吗?”
“我的队员会反问:为什么不能摧毁它们?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12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条不紊地把话说完。这让折纸冷静下来,思考如果刚才冲动地引发内讧会怎样。12模拟的问题,她确实不知如何回应,脑海中闪过的答案都像无知孩童在空唱和平赞歌。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它们该死,因为阻碍了我们行动。”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仍认为它们是无辜的‘人’,对吗?”
“无论如何…直接摧毁就好,没必要…这样嘲弄它们…”
“仅仅因为它们外表像人?”12倚着柱子,微睁一只眼看向折纸,“写在人类基因里对同类的共情在影响你。但我们没有这种基因——对我们而言,它只是一台人形机器。”
“…”
“或许你还想问: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展开讨论会很有趣,可以从那些老生常谈的哲学角度切入:当一个人被逐渐替换成机械,他是否还是自己?还是人类?或者说,一个物体需要多么像人、在哪些方面像人,才能被视作人?如果只有纯自然人才算人,那些身体部分被机械替换的人又算什么?”
“…”
“又或者,一个人类与其他同类在某些方面差异巨大,但他确实是父母所生,其他所有特征都不像人——他是人吗?引用我们店长兼总设计师斯太尔女士的观点:人类不过是血肉机器,我们不过是机械人类?诸如此类,乱七八糟。”
“…”
“最简单的问题:人是什么,折纸?”
“我…”
“你是人吗,折纸?”
“…”
“从法律上说,我们是拥有公民身份的苏联人,是光荣退役的红军战士——不是那些未受教育、脱离高级趣味、滥杀无辜的嗜血佣兵。”12摆摆手,“对我们而言,我们摧毁的只是[外形类人]的机器。所以,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帮不了这些央维模拟出来的机器,就像你帮不了世上大多数人。做好你自己吧,折纸,‘HQ’。”
…
:“物资清点完毕喵~这个帮派真阔绰!不过攻城可是个大挑战呢喵。”
广播里传来小佑的声音,表明她已完全掌控整栋大楼的中控系统。经过十几分钟努力,所有恢复供电的设备均被接管。现在需要彻底清扫大楼,确保清除所有残余抵抗力量。
贝多芬使用缴获的单兵防空火力轻松清除楼外盘旋的无人机,区域已基本安全。下一步就是为进入城区做准备。
“折纸,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折纸与汐汇合时,她正在查看手机。
“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嗯,单就演习内的时间而言,今天是…啊,这是什么地方?”汐突然捂住鼻子,“味道真难闻,像情趣润滑油。”
折纸和部分ATK队员来到员工生活区。这里堆满垃圾,入口处有辆ATK进攻该区域时被炸毁的垃圾车,显然是个生活区域。
“来都来了,不参观一下?”旁边有个带多层玻璃幕墙的洁白区域,已被405小队渗透,只留下激战后的血迹和破碎设备。“这里是帮派的人体实验区和休息区。45”解释道。
根据AKT提供的情报,45带折纸等人打开实验室下方的仓库大门。
“实验?他们做什么实验?”折纸问。
“你也看到了,这里是非法仿生义体生产区。所有义体研发都离不开人体试验。当年美苏的‘生命绿茵’计划用濒死志愿者、死刑犯和天空战争的战犯收集了大量临床数据,这些数据大多保密。即使公开产品,投产前仍需自行实验——毕竟每家公司的仿生设备都不同。你猜实验内容是什么?”
听着45的叙述,折纸大概猜到了,但不敢说出口。仓库大门开启时,湿热空气中混杂着铁锈与体液的气味。
“还有那个巨人士兵,你们应该见到了。其实你们可能听说过,我们面对过不少。这类超级士兵多用某种魔兽感染者制造。”45补充,“如果没钱治病,很多感染者要么悲惨地死去,要么被制成兵器。”
45按下金属按钮,仓库的灯光和通风系统启动——这是应急电力开关。405小队渗透时保持黑暗便于行动,对人形来说,“眼睛”自带夜视功能毫不奇怪。
“…”折纸和汐跟随45进入仓库。
“嚯,玩得挺花。”汐一眼就看到墙柜上挂满的情趣用品,另一侧则堆满性病治疗药物。
折纸跟着45走到一个白色房间前,铁门已被打开,里面站着一排赤裸的女性仿生人。“那是仿生人,听说体验比真人更刺激。为了迎合各种口味,设计得五花八门。”
她们遍体鳞伤,浑身血污与不明液体,却仍站在原地保持微笑。这场景让折纸不寒而栗——身边战斗人形与这些“工具”的差距如此鲜明。旁边还有根失控的高压水枪在地上乱转,操作者已倒在血泊中。这难道是清洁工具?
“在别处,人类会疼爱自己的狗,但仿生人连狗都不如,真可笑。这些赤裸的(俄语脏话)才是世界上我们‘同类产品’的真实市场。”跟随在队伍的18摆手笑道,“别忘了所谓的尊严和自由是谁赋予的。”
“自由需要代价。而虚假的自由代价更沉重,无论对人还是机器。”汐轻叹。
“…”折纸等人走到下一个玻璃房前。
房间里摆着许多空床,上下铺着许多衣着花哨却破烂的女性。“她们…是人吗?”
“从生物学上说,是的。”
45歪头饶有兴趣地观察室内。那些精神萎靡的女性看到玻璃外的武装人员,显得极度恐惧。房门早已打开,仅因门口躺着一具帮派士兵的尸体,无人敢逃离——或者说,即使没有尸体,她们也不会离开,因为她们的命运从不属于自己。
折纸望向角落:有些女孩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但即使虚弱如自己,也比她们健康得多…
“…”折纸呆呆地站在玻璃前,无言以对。
“你帮不了这些央维模拟出来的人,”这次是45拍着折纸的肩膀说道,“就像你帮不了世上大多数人。做好你自己吧,折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