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会开车吗？”
折纸和残梦钻进了白海汐驾驶的重型卡车驾驶室，林小佑则操控着另一辆卡车，郑水灯驾驶着皮卡跟在队尾。
“哈，车是能开，但我在现实考的驾照可没允许我开这种A照往上的车就是了。”汐晃了晃林小佑临时捣鼓出来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叹了口气，“希望这些小玩意儿能糊弄过去。”
贝多芬小队已先行出发。折纸安排她们提前行动，正是因为作为战术人形，她们内置的丰富传感器与信息共享系统能实时传回前方路况。她们将在蔡厝大桥入口附近建立临时防线，等待折纸等人抵达城墙入口，再决定进城策略。
折纸此时仍通过贝多芬的作战指挥终端获取情报，双方约定入城后即归还设备。
“啊哈，是自动挡！”汐发动引擎，卡车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居然是传统燃油车……好久没感受机械发动机这种粗糙的震颤感了。”
“我们的坦克都早就全电驱动了。”折纸随口接话。
“那当然，可控核聚变被咱们突破了，电多到太阳死了都用不完。”
“上个掌握能源霸权的国家还是奥斯曼，围绕石油，冷战中两大阵营发生了许多故事呢。”折纸手搭在车窗边，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
“是啊，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中东的故事却早休止在埋在核尘埃下面了。如同人类文明的许多国家。”
话音未落，汐一脚油门，重型卡车猛地撞开环岛处帮派设置的铁门，冲了出去——
……
“折纸，看这儿。”才冲出不远，汐便驾车驶入错综复杂的高架系统，汇入主路。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地面道路，出了门却直接攀上了一段不算太高的空中车道。两侧巨型建筑群与横跨天空的廊桥将主路包裹得如同室内隧道。
直到驶出这片压抑的区域，视野才豁然开朗。远处，高低错落、风格杂乱却统一的楼宇如积木般堆叠，公路与轨道在楼房间无序穿梭。偶尔能在混乱中瞥见几栋规整的玻璃幕墙建筑，上面闪烁着巨型企业的Logo与全息广告——这些园区与周边高档住宅区的规划明显比周围的杂乱民居有序得多。
相形之下，折纸所生活的南州市与中国其他超级城市一样，虽然结构复杂，却如精密的机械表芯般井井有条。极致的工业美学与规划逻辑遍布全国，整座国家像一台严谨运转的庞大机器。而眼前这座东南亚联邦的“中城区”，即便还算安全繁荣，其规划也堪称灾难。
“这种城市规划，不知道要浪费多少产能与社会财富。”汐扫视着窗外，微微摇头。
“我倒觉得挺有生活气息的，无序中带着艺术感，适合创作。”残梦托着腮，语气慵懒，“有时候，混乱本身也是一种美学。”
“跟东联有关的艺术创作那可太多了。军阀混战、帮派厮杀、企业暗斗、加盟国之间的权力游戏，还有触目惊心的贫富差距……全是灵感来源。”汐接话。
“而且我们之前在中城区端掉的那个大型武装帮派，动静再小，周围也不可能没人察觉。结果呢？没人报警——或者说，报了警也没人管。这还只是中城区，下城区会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也许……我们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进城。”折纸忽然开口。
她刚刚请林小佑检查了车辆，发现这些帮派运输车居然都登记在一家合法外包物流企业名下。更令她安心的是，一路上不少印着其他企业Logo的同款重型装甲运输车混在车流中——她们的车并不显眼。
“东联北边就是世界联盟两个‘大本营’，他们倒挺有‘骨气’，敢在意识形态上跟我们硬刚。冷战险些把世界推向核大战的菲律宾导弹危机，还有最近的东南核危机，全是他们的‘杰作’。”残梦轻声吐槽。
“无产阶级被分化和转移了矛盾，科技越进步，精神越容易被虚假的满足所麻痹。”汐语气平静，“联邦看似一塌糊涂，但这坨‘屎山代码’一样的国家，居然还能维持基本运转。”
“他们的民间舆论对我们充满敌意和恐惧，把我们的一切都视作威胁……包括意识形态。”折纸补充，“虽说有官方刻意引导的成分，但也有历史根源。”
“也怪当年的大明实在太残暴。殖民地建设全靠抓东南亚的人当奴隶，完成血腥的原始积累。对我们来说，大明的历史是复杂的；但对东南亚人民而言，那个军国主义狂热的大明帝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对东南亚的造成的伤害直到今天都没有愈合。大明末期，对内统治严苛，对外更是极端残酷。腐败的戍边军演变成军阀，为了满足皇室指标、中饱私囊，对殖民地的统治残忍到难以想象。所以在一战中，打跑大明的欧洲联军和日本人，反而被他们视作‘解放者’，至今亲西方。”
“从我们的角度看，彻底革命后的祖国与昔日大明早已截然不同。我们的历史书也公正地记录了那段历史，批判了大明对世界人民造成的伤害。但对联邦而言，我们仍是那个恐怖国度的正统继承者，是巨大的威胁。两次核危机，都被他们解读为‘正当防卫’。上一场战争，那场让奥斯曼化为灰烬的天空战争，才让世界意识到和平有多脆弱。”
“很多人都说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但很少人想过，我们的大炮应对准谁。即便现在人类文明面临共同的威胁，人性最光辉的一面挡在危险最前，最丑陋的一面却仍在向同胞亮出獠牙。人类文明的道德水平，还远远配不上我们科技的进步……”白海汐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时间，会逼着人类这个稚嫩的孩童快些长大。”
她说得平淡而笃定，折纸听得认真。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学校里对这位“明星学生会长”的理解，或许从未触及真实。
“说起来，苏联部署在东亚的那艘‘日珥级’核潜艇，叫什么名字来着？”
“‘近日点’号。”折纸回答。
“这一级舰的命名挺有意思，”残梦加入话题，“首舰‘日珥’号，二号舰‘过去时间’号，三号舰‘近日点’，四号舰‘星震’号。”
“残梦也对武器感兴趣？”折纸有点意外。
“我对天文学有点兴趣。人类喜欢用天体现象给武器命名，这本身是件有希望的事，说明人类还在仰望星空。”
“近日点号……你打算怎么用它搅动局势？”汐目光仍盯着前方道路，“高超音速巡航导弹，咱们手上能用的重武器不多，这玩意儿够劲。”
“让我想想……”
折纸低声回应，目光投向远方——道路的尽头，蔡厝大桥的轮廓逐渐清晰。
…
“情况就像你们看到的这样。”
AK-12翘着二郎腿靠在副驾椅背上，UMP45的手指则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贝多芬的车队被困在入城方向的公路上，贝多芬的车队在进城方向的道路上，而慌不择路地居民已经把车开上了逆行的进城道，将两个方向的公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四辆卡车组成的车队进退不得。
45正通过通讯器向折纸汇报。
“坏消息是警察要查所有入城车辆，好消息是他们也被堵在路上，警车过不来。”她瞥了眼后视镜，红蓝警灯与其他车辆灯光混杂一片。
“（英语）请所有人保持冷静，有序通行！进城车辆请为出城车辆让行！保持冷静！”
空中传来警用直升机的喊话。
“（英语）所有入城车辆请注意！稍后我们将使用无人机进行证件核查，请所有人员提前准备好相关证件，配合无人机工作！重复一遍……”
“这下麻烦了，”45对着对讲机说，“那种小型无人机可以悬停在每个驾驶窗边查证。虽然有小猫咪做的假证件，但还是有风险。”
折纸通过45伸出窗外的手机画面看到，四架闪烁着红蓝灯光的四旋翼无人机正从队尾开始，沿入城车辆依次检查，效率极高。
情况显然特殊。警方目前还没注意到这支即将进城的武装小队。小佑的假证或许能骗过基础扫描，但无人机搭载的传感器更多。更关键的是，贝多芬的仿生人成员体温与人类不同，这一点很可能引起无人机警报。
“混乱与机遇并存啊，折纸，”汐看向沉思的折纸，“有办法了吗？”
“…‘近日点’号的巡航导弹，能不能直接摧毁城墙防御，让我们快速突入？”折纸试探性地问。
“城墙可以打穿，但目视能看到多个分散的重武器火力点——舰炮、近防炮、导弹井分布在不同区域。一枚导弹无法清除所有目标。”45回答。
“如果能摧毁能源或控制中心或许可以……但我没有相关信息，不知道打哪里。”折纸说。
“我们不能起飞无人机，任何飞行侦察设备都会引起怀疑。地面微型侦察单位又太慢。”45补充，“这样看，即使有导弹支援，强攻也很棘手。”
“更何况近防炮有概率拦截导弹。导弹虽是隐身设计，仍有可能被光电雷达捕捉。”12接话，“据我所知，强攻不是你的风格，‘HQ’。”
“我…需要更多信息。”演习开始以来，折纸第一次感到慌张。警用无人机即将检查到贝多芬的车辆，此时发动突袭可以打对方措手不及……但如何突破这道坚固且重火力密布的城墙？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她一时也无从下手。
“…我可以补充信息。”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水灯的声音，“城墙正下方，新加坡9号线地铁，十分钟后，归神会将在那里发动毒气袭击。届时城墙守军会陷入混乱，恐慌将如瘟疫般在大桥上蔓延。”
“咦？水灯你怎么会知道……？”折纸虽感疑惑，却立刻捕捉到其中的机会，“那么……如果我们此时摧毁警方的检查力量，他们会认为这与即将发生的毒气袭击有关。”
“所以，你的决定是？”45握着手台，眼中映着后视镜里无人机闪烁的红蓝光芒。
“现在，安静地解决掉那些无人机。”
命令下达片刻，12默契地接过45递来的消音冲锋枪，甚至没有探头，仅凭后视镜判断方位，四发点射，车队后方的四架警用无人机应声坠毁。
“真的会这么巧吗？水灯，你的信息来源是？”折纸追问。
“……当时，我也在场。”水灯语气平淡，折纸却一时怔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