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央维选择了这个时间点，且有着贝多芬是能够本色出演的条件，那么我想...我也被允许，扮演自己。”
通讯器里传来水灯冷静的声音，她正在进行解释性发言。这个平时看起来令人难以捉摸的古怪女孩此刻除了一如既往的神秘，还能听闻出些许的犹豫。
“当时确实有金主不明的佣兵配合我行动。归神会发动‘第一滴圣血’那天，我知道联邦必将开始清剿，于是终止潜伏。我没问雇主是谁，这是行规。但他们身后，有祖国的影子。我也就在那时，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辆进城的卡车上。连窗外的风温度都似乎和那一夜相近。”
时间紧迫。击落巡逻无人机后，所有人必须按折纸的计划迅速行动。水灯一边说着，一边与汐借着混乱靠近一辆堵在桥上的警车。
车内的警察正在汇报：“……放飞的所有检测无人机失联，确认坠毁。我们准备下车查看……现场很乱，A7报告完毕，稍后同步进度。”主驾驶忽然从后视镜瞥见逼近的两人，“……有麻烦了。”他刚示意副驾取武器，两支箭矢已贯穿玻璃，无声地终结了对话。
汐坐上驾驶座，水灯滑进后座，利落地接过两具尸体开始搜身。汐将一个猫爪型的变声器抵在唇前，这是小佑造的便携AI仿声器，准备借此接入警方频道。
“那时候……没人能阻止归神会。唯一有能力预防这一切的联邦政府，对一切都他妈的冷眼旁观，无视所有可能的惨剧...”水灯一边对着耳机说着，一边从尸体上抽出证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无视所有中方警告，是因为归神会本就是他们商联里某些人养的狗，还是觉得能操控这条在境外为非作歹的疯狗为己所用？谁知道呢。最终，代价又一次由联邦的人民支付。”她从钱包里扯出一叠现金，数额远超中城区任何基层巡警的月薪。
“这里是A7，”汐对照证件上的名字，“埃文斯查明了，是干扰导致的机械故障。靠近城墙，军方警戒造成的电磁污染太严重。我们会继续核查证件，我们还有备用设备可用，完毕。”
“国内和联邦必然会彻底清剿归神会，这一点毫无疑问。我的任务基本完成——掌握的证据已足够给境内所有归神会高层定罪。那支佣兵小队当时配合我刺杀了两个主教：‘红月’与‘黑昙花’。而他们得知‘赤鲨’叛变，已是一周后。”
折纸与贝多芬成员静静听着通讯。她看着指针滑向计划中的下一步的时间。
“那恰好是我回国的时间。再也不需要隐瞒和令我作呕的谎言了。我处理了国内四个主教，归神会瞬间垮塌。细想我曾是拉人最多的主教，筑起了他们的基石。自然也就能抽掉最关键的那根承重柱。所有主教麾下都有忠于我的成员。”后座的水灯让被暗红火焰缓慢焚成灰烬的“警官”随风散出窗外，猩红的眼眸里火光微动。
“所以，你在听吗，折纸？”
“……我在听。”
“所有社员都知道我是谁。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真相，看来就是现在了。”
“你们这什么高中社团啊……”通讯里传来AK-18的惊叹，“连当年让越南国防军闻风丧胆的归神会‘赤鲨’主教都在里头。中国高中生都这么武德充沛？我以为我们祖国让高中生练射击、开战斗机已经够硬核了。”
“水灯……你是说，归神会壮大是你的‘功劳’？”折纸问。
“一部分罢了。那时候归神会只是个武装求生组织。灾变后，特别是印度内战，喜马拉雅和高原成了无主之地，联邦北方也一团糟。秩序真正恢复要到‘天空战争’开始。”水灯语速平稳，“很多人跟着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从魔兽嘴里、从联邦军阀手里、从印度叛军乱匪的刀下。崇拜并利用魔兽的力量，是普通人最快获得力量的方式……虽然这无异于与恶魔交易。”
“如果只是想利用力量……没必要崇拜吧？”折纸问。
“魔兽比任何神明都看得见摸得着，他们移陆填海，轻易屠戮几十亿生命。这是在宗教语境里那可是上帝才做得到的事情。”水灯声音冷了下去，“中非数亿人死于魔兽侵袭，上帝没出现。冰岛湮灭于火山，罗马被梦魇亵渎，上帝没出现。耶路撒冷化为核灰，安卡拉在七枚核弹下气化，上千万人与法西斯战车一同湮灭时，上帝没出现。”
“……”
“但魔兽出现了。它们屠戮的生命超越黑死病、天花、西班牙流感的总和；抹去的国家数量，两次世界大战不及万一。它们赐予力量，只需一次简单的感染；它们的能力带来慰藉，而你对联邦政府、对商联出卖一切卑贱的下跪，你恳求你痛哭流涕你求饶也换不来半分怜悯。它们是显形的神，是现实的盗火者，为何不能崇拜？”
“魔兽……真的能给人慰藉？”折纸轻声问。
“绝望的人们奢求的并不多，但哪怕是这一丝丝的慰藉也无人给予。这就够了。这也够解释亚洲归神会的壮大了。”
“哈哈，折纸既然知道这么多了，改天再给你介绍个朋友吧～她和魔兽关系很近哦。”通讯里传来汐轻松的声音，仿佛刚才只是聊了场天气。
“……”折纸暂时将这段信息压入脑海深处。计划下一步即将开始，时间到了。她望向窗外，默默拨通了联邦报警电话990：“（英语）你好，我要报警……”
……
：“所有单位注意，接报警情：归神会疑似将对9号环线发动恐怖袭击。所有单位，提高戒备！情况正在核查——重复，最新消息确认属实！归神会正在对9号地铁线发动袭击！现场出现不明气体遮挡监控，疑为毒气。所有最近单位立即响应！立即响应！”
-“A6至A9，你们是否仍在现场？这里是端士警署指挥中心，现接管临时指挥。紧急情况，能否响应？”
“果然。”汐听着警用电台传来的呼叫，拿起变声器回应：“这里是A7，我们在蔡厝大桥上。原任务为核查通行车辆。”
-“任务终止。立即按最新应急代码响应，9号环线出事。你们是否携带防化装备？”
-“A6否定，未配备相关装备。”“A8否定。”“A9肯定，有装备但仅够一个巡逻单位使用。即便附近所有单位响应，恐无法控制事态。能否请求城墙守军支援？”
电台里传来其他堵在路上的警车回应，一切正如折纸所料。
：“否定，情况特殊，守军暂无法响应。”
汐趁机接入：“是否可征召平民力量？现场有专业单位可应急处理。”
：“同意。请说明被征召平民单位性质。”
-“死亡帽帮，注册民间合法武装人员，今日有申报入城货物。”——这是折纸事先获取的信息，“他们也被堵在大桥上，为建立良好合作印象愿主动响应。他们携带大量防化装备与武装，是否同意征召？”
对面短暂沉默。
：“同意。请标记死亡帽帮载具位置。已核查相关文件，情况属实。”
-“收到。部分武装成员原任务为护送车队至城墙且不计划入城，请注意该部分人员并协助与守军沟通。”
：“已沟通城墙守军，对方将予以放行。所有武装人员需全员动员，必须进城。完毕。”
-“收到，正在传达。道路阻塞，申请启动特殊情况响应程序强制通过大桥。”
：“已授权。请尽快。”
“这……就这么过了？”折纸听着电台通讯，几乎难以置信。
“联邦就这样。能让黑帮去填命，他们求之不得——哦不对，该叫‘特殊非官方边缘产业从业者括弧已纳税括弧完’。”汐在通讯里轻笑。
“他们不怀疑我们是归神会渗透分子？”
“归神会与所有黑帮、军阀为敌，水火不容。他们得知死亡伞帮覆灭需要时间，暂时识破不了我们的伪装。在上城区已被渗透半年的前提下，归神会还从桥外大费周章增援的可能性极低。”水灯淡淡道，“即便怀疑，他们也不认为两车武装分子能构成多大威胁。归神会没有盟友，放进去让他们互相消耗，联邦乐见其成。”
“别小看联邦政府的草台班子属性啊。”汐说到。
“那么，HQ，我们怎么开进去？桥已堵死。这车是越野卡车，但总不能从平民车上碾过去吧？”12问道。
“简单。交给我，你只管踩油门。”水灯说罢，对着12所在的头车施术。一层暗红近透明的力场包裹车头。
“行，听你的。”12一脚油门，卡车开始向前移动。前方车辆竟如被无形楔子分开，向两侧推挤开去。“原来如此。”
大桥上顿时惨叫四起。车辆或被推挤碰撞，或侧翻，甚至有几辆翻出护栏坠下。闭眼开车的12心虚似的吹了声口哨：“不碾过去已经很仁慈了，这样存活率更高吧？”
“哇！看着好爽！车子全都像垃圾一样被扫开了！队长能让我开开你这台吗？”通讯里传来AK-18兴奋的声音。
“回欧洲开坦克不更爽？不过他们确实把门打开了。”12头车的视野里传来大桥城墙的闸门真的对他们开放了，而前面的守军打的手势也是示意他们快速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