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8月6日,中午。
距离全家旅游过去了两周。
正午的阳光洒在这座城市里,一成不变的忙碌与繁荣组成了这幅景象。
男人开着小轿车回到了家,进门呼喊后,却发现妻子和儿子并不在家。
眉头皱起的男人疑惑自己妻子又带着儿子跑哪里去玩了,脱下皮鞋穿上拖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准备打电话给妻子。
手机屏幕中微弱的反射出男人的样貌,纯正的蓝发蓝瞳,刚阳帅气的五官,硬件工程师的服装下是强壮且不失常人体型的身躯。
拨打妻子的电话,只是差不多快10秒钟才接通。
“喂?阿龙啊,我在跟儿子在外面玩,家里的饭菜已经煮好了,你去厨房的保温箱拿出来就行。”
“霓诗你和儿子在哪?”
天穹龙不是很喜欢星霓诗经常带着儿子天穹海出去玩,上次山上旅游的危险她似乎没当一回事,虽然对最强的神光魔法少女来说这根本不是事,但他仍然很不爽这种神经大条的行为。
“在游乐园啦,放心好了不会跟上次那样出事的,拜拜~”
星霓诗挂断了电话,天穹龙有些发愣。
他放下手机,望向天花板,似乎是要看穿某个方向。
沉默着起身,前往二楼某个人的房间。
试着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回应,又试着打开房间门,很轻松就打开了,朴素装修的房间就这样映入眼帘。
床上有一个全身都被单薄的床单盖住的人,一动不动,他微微摇头,径直走到床边,掀开了她的床单。
天穹龙感觉有些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寒。
穿着睡衣的少女静静躺在床上,天空蓝的长发有些凌乱,比同龄人要大上许多的双团,胸口处的纹路清晰可见,紫色并刻印着纹路的眼睛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和妻子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此刻却显得平静而诡异,让天穹龙不寒而栗。
“星霓诗……”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少女平静的可怕声音在这房间里似乎被无限放大,天穹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就这样互相对视却开不了口。
“…………先去吃饭吧。”
他最终只能憋出这句话。
少女闻言,眼神和思绪不知飘向何处,然后才缓缓起身,握住住天穹龙的手穿上拖鞋。
天穹龙另一只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似乎这样能给少女带来微弱的安心感。
少女自脱离幼儿阶段后就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爸爸’或者‘父亲’。
但是少女这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只展现给他看。
无言中少女坐在餐桌前,两只手的食指机械般的交叉转动,等待着他端来午饭。
天穹龙把妻子准备好的一盘午饭端到餐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饭摆在沉默少女的面前。
这种压抑的氛围天穹龙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了,曾经的她还会跟其他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玩耍开玩笑,后来她逐渐沉默下来,变成了这副模样,也不肯和自己倾诉。
“星奏。”
然而星奏装作没听见,只是自顾自的夹菜吃饭,天穹龙无言以对,也只能跟着吃饭。
直至午饭吃干净,一口气喝完一碗水后,星奏这才开口:“于你而言,我是什么?”
他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他的孩子,还是‘另一个失败却成功的星霓诗’?
星奏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是我女儿”
这是我能给出的唯一答案。
在沉默中挣扎一番后,他只能说出这句话,沉稳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有心无力。
对于星奏而言,这就足够了。
“嗯,回去休息吧,这种紧张的氛围我也不喜欢。”
星奏把碗筷收拾好端进厨房里,只留下精神压力很大的天穹龙在餐桌前头疼。
厨房里传来洗碗筷的声音,有一种星霓诗在做家务的错觉。
天穹龙脱下外衣折叠披在肩上,露出隐藏在衣服下的强壮肌肉,但对于现状却起不到任何帮助。
他慢慢深呼吸,缓解刚刚的压力,起身准备返回房间午休,不过这个时候星奏也已经洗好了碗筷从厨房里出来。
两人对视,他觉得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
“你该出去走走,”天穹龙认真道,“沉默是没有用的。”
星奏的眼里似乎有什么闪过,不过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天穹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得闭眼摇摇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场秘密战争有没有她都不会改变异常者覆灭的结局,只不过最后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或许并不是星霓诗而是其她人。
那星霓诗是怎么想的?
【理解,但无法认同。】
【老实说我并不想去想象我成为那些恶/堕作品里女角色的样子,那让我感到愤怒和绝望,但事实摆在我面前,另一个我失败了,却凭借着离谱的精神力和信念逃到了这里,站在我面前。】
【我自始自终都对她抱有恐惧,那场决战我被愤怒冲上头暂时无视了恐惧火力全开,她也是故意放水才死在我手里的,而且她为了不让你插手,不是还特意把你打成重伤无法行动吗?】
【她的目标是将我培养成所有魔法少女里最强的那个,认为这样就能不会重蹈覆辙,还顺手清理了很多异常者组织,可也伤害了很多无关的人,包括魔法少女在内,当她清醒过来后,我想她会逐渐认识到她的处境。】
【为什么?哈哈哈……会有人给她答案的,但绝对不是我们。】
【你猜她是怎么看待不同世界同一个人的你?】
这是星霓诗的原话,后来也不愿再提及这些事。
“啊啊……烦死了……”
他在烦恼中进入了午睡。
星奏默不作声的穿好衣服,将自身的纹路隐藏起来,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至于去哪……
这里能阻止这一切的原点。
自嘲般的笑了笑,如果她站在镜子面前,会发现笑的很难看。
想到这一点似乎很迟了,但也还来得及吧。
出门前,她回过头看向家里。
她不属于这里。
关上门,晒着暑假的太阳,似乎有些冷。
那个地方在市中心的旁边,不算太远,但也有段距离。
索性决定开时间加速绕道,在迷茫与空洞中来到了一座大型建筑前。
飞冈市人民医院。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星奏走进医院大厅,来到咨询台的电子地图前,一通操作后,查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主任医师洛雨音的办公室。
不再停留,通过略长的路程来到了她办公所在地。
“请问您找谁?”
出于工作职责,一名路过的护士拦在她的面前。
“洛雨音。”
“您找洛主任……?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是病人还是谁的家属?”
护士疑惑了一下,平常是没有什么普通病人或者家属会去找洛主任的,这点名道姓还没有职称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星奏。”
见她未再言语,护士只好返回护士台上电话询问。
虽然挺好奇为什么都2045年了还在用这种老掉牙的座机电话。
得到确认后,护士领着她来到了洛雨音的办公室前。
“啊,洛主任,星奏小……妹妹带到了。”
“哦让她进来吧,还有表情别绷了,她那是天生的。”
护士带着不甘离开了门口,星奏一脸疑惑的看她逃离似的跑开,然后才想到刚刚的话,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脯,脸上顿时无语。
这又不是她自己想长这么大的好吧?
走进办公室,穿着一身正经的医生内服和白色大白褂“少女”坐在办公桌前,星奏看到了难得坐的正经的洛雨音,只是她脸上的看戏表情真的很让人恼火。
按下不爽的情绪,关上门反锁,走到她旁边的无扶手椅子上坐下,直视这个真正的幕后之人。
如果她真的是人的话。
“所以,想通了吗?”
“你监视我?不对,你一直在监视我。”
洛雨音伸出食指左右摇摆否认:“再怎么无聊我也不会去监视你那一成不变的哑巴生活,我只是觉得你差不多该从那纱布的自闭里出来了。”
“……”
啪!
“呀啊~你干嘛?”
星奏又娇又恼的直视这不节俭的血族,身体一直都很敏感但很克制,自己是来求她的不是来找打的。
洛雨音又打了个响指,折叠的窗户挡板缓缓放下,再开启隔音魔法,也给这里的监控套上模拟画面魔法,然后笑嘻嘻的抓住了星奏的某处。
“你看你又哑巴了,这不好。”
“人呢,就得向前看。”
部分银色的秀发随着身体的前倾自然垂直,轻轻搭在星奏的胸脯上,媚紫的眼眸在这面血色瞳孔面前毫无抵抗力,紧张中的微毒呼吸在这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不是做到了吗?从你抢到时间机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你其实已经不用再自我催眠去做什么另一个自己的最强魔法少女养成计划。”
“……我……啊哈……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有你在……呼哈……这场灾难跟没有一样……”
“我觉得挺有趣啊,想看看你会为了这个疯狂又理智的计划执行到哪一步,在这过程中我不是帮你很多嘛?”
洛雨音坐在星奏并排的大腿上,轻轻抱住她,星奏使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和力气,只能任由她这样。
这份某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暖并不属于她,她相当不愿意却又渴求的不可视之物。
“解剖时间机器,给你时空能力,把你在意的和真正敌人的情报全都给了你,而你半疯狂的做法让我感到意外和有趣,当然,也不否认你伤害了无关的人,不过都没死,我也不追究,毕竟这场不被关注的灾难遇害的人都是你们魔法少女和异常者。”
“咕……呃哈……我只是后来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有你在,我所做的自导自演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自我幻想满足而已!”
“你不是说天穹龙在你不能控制自己亲手杀死时告诉你,复仇,然后好好活下去。”
“他知道你所承受的一切,你也一直以他的理解和遗言坚持了下来,可你现在自暴自弃的像什么样子?”
“我……”
银发少女医师离开她身上,坐回自己的办公椅,拿起一杯水轻轻喝一口。
“你得去享受生活,那个本就属于你的平凡生活,你抢回来的普通人生活。”
“星霓诗不会把她对天穹海的爱分给你,你也不认同这个世界的天穹龙,那么我目前就只有一个建议了。”
银发少女精致的小脸上,看戏的表情中带着期待的眼神。
暂时放松身躯的星奏被这谜语人行为感到温怒,只是对方从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纸,拿笔写下了一个地址。
“在去这里之前,去街道上好好看看现在的世界。”
离开的时候星奏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嘈杂。
从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出来,刚入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温暖。
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与车辆,听不清的吵闹声,各大商业音声大屏广告,等待与忙碌交替的商店,空中的无人机表演,与时俱进的未来科技风的风景,还有政策下保护的古建筑。
这都是曾经的她没能看到的景色。
在战争的毁灭下,一切美好化为泡影。
那个时代终结在了2037年,死于无止境的贪婪欲望。
重新漫步在这街道上,途径的热闹之影从眼中流过,走走停停,去尽收曾经不曾在意的“映像”。
是这样吗?
曾经的自己也是普通人的一员,那时候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和朋友们在街边的玩闹谈话,看着远处的风景,和天穹龙互相倾诉照应,立下誓约一起……
“……哈哈,肮脏的自己已经不配和他在一起了吧。”
而且…就算回去……
星奏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拿出那银发少女给的纸张,上面的地址是在市中心的边缘角落,那里有什么,星奏不知道。
带着略微的不安和疑问,她来到了这座城市的角落。
然而真到了目的地时,一栋被藤蔓少许缠绕的,不起眼的独宅就那样直愣愣的屹立在那,周围的树木间隔很大,长得不高枝叶却相当旺盛,草地旁散落乱长的灌木丛显得这里的主人似乎许久未回。
外面整体装修风格是灰色静谧,没有车库,但是一旁有简易车棚。
这是什么地方?
星奏带着满天问号,按下了看起来还能用的门铃。
叮铃~
这是几乎忘却的铃声,此刻却显得异常清晰。
半分钟后,从门后传来了拖鞋踏着金属板的声音,在星奏紧张与对未知的小小期待中,打开了防盗门。
“你好,请问你是谁?”
在那轻盈吹拂的海风中,灰发的小女孩和天空蓝发的少女,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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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5年6月23日,早晨。
星奏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次与她见面的那一幕在梦中显得朦胧梦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看向还睡得香甜的灰发小女孩,清纯中带着妩媚的小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伸手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举起拍了张同枕合照,然后侧卧面向小女孩,剪辑起昨晚录下的演唱视频,最后连同合照一起发布到夜空网。
“嗯……嗯……?”
洛雨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星奏那甜美的微笑。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