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翎睁开眼,只见得一片漆黑,渐渐恢复知觉,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体表毫无遮盖,身体微动,身下柔软的支撑物便摇晃得厉害;两手向两边伸出,手臂刚好伸展开的时候摸到了弧形的内壁,内壁光滑而温暖,整个空间似乎就是依此进行供暖。顺着内壁向下,身体平行的两侧各有一根立柱,双手握住,大幅度晃动身体,发现自己竟躺在一种液体之上,触感如同软泥。
舱体内壁亮起绿光,电子合成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单位已唤醒。”戴翎还未明白过来现状,声音便再次出现:“模拟重力系统,启动;释放氧气,模拟空气填充。”随后感受到身体向下一沉,惊得用力抓住扶手,但身体并未沉入液体中,反而像弹簧一样,被重新托回刚才平躺的“水位”。
“嘶嘶嘶......”舱外像是气体泄漏的声音从无到有,从几不可闻逐渐变大。面前一块屏幕此时也渐亮了起来,伴随着女声:“确认单位D0苏醒,即将向您展示任务清单。”随后屏幕上显示出文字:
任务:
1、为其他单位补充资源——氧气&营养液;
2、确定并修正航行状态;
3、向主站提交报告
时限:
一小时
(注:无论任务是否完成,请在一小时后返回休眠舱)
此时戴翎的记忆才被唤醒,自己这是在参与星际域外探索工作,由于目标星系距离太远,途中需要在这样的休眠舱中进行休眠,以度过漫长的航行岁月。戴翎想起教官说过,在航行中,时间是最大的折磨,休眠舱出现前的拓荒时代,船员们承受着肉体的衰老和精神的刻削,常常会引发悲剧。
但目前科技还达不到实现飞船完全托管的程度,就需要像这样定时将休眠的船员唤醒,指派些补给、设备维护、航向修正的任务。
等到舱外释放气体的声音消失后,面前的舱体向上弹开,这个过程让戴翎突然想起吃过的一种叫“竹筒饭”的食物。借着扶手从舱内艰难坐起身,这才回头看清舱内的液体——软叽叽绿油油地灌了半舱,躺着的时候能和身体完全贴合,却不会在身上任何部位粘连,伸手理了理头发,即使在头发上也没有残留。
看着这些液体,戴翎又想起了“魔芋”。所谓触景生情,相关记忆姗姗来迟,原来自己接受培训时也吐槽过休眠舱和这种俗称“史莱姆”的液体床垫,只是当时自己却没想出“竹筒饭”“魔芋”之类形象的比喻,看来是休眠时间太久,肌体产生了饥饿的感觉吧。
饿归饿,工作还得先完成,戴翎按下指派任务屏幕下的暗格,取出里面的肌肉恢复剂注入,感觉身体恢复了气力便跨出休眠舱。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同样两个同样的休眠舱,三个黑色胶囊般的休眠舱近似拼成一个三角形,一块橘红色的圆盘突兀地出现在三角形的中心,嵌在地面上,明显与周围材质不同,写着“EMERGENCY”的字样。
戴翎愣了一会儿,但记忆并没有从脑中浮现填补空白——不记得几人参与这次任务;不记得进入飞船到休眠的经过;另两个同伴是谁?中间的紧急区域有什么作用?
但戴翎很快释然了,也许休眠过久记忆有所缺失,也许进入飞船的细节属保密条例,需要完成任务以后才会解密并归还记忆。虽说训练时必须全科通过,对飞船里里外外都要求掌握,但毕竟人各有所长,多人分工协作完成这次任务也是合理;每人轮流唤醒不需要交流,如果真遇到合作的情况再说就好;紧急的东西用不到的时候只是个摆设。
模拟重力生效后,戴翎站起身,环视一圈,飞船内部构造、仪器之类的与训练时大同小异,便未多加留意,轻车熟路地到更衣室取出衣服换上。随后来到储藏室,解开束袋,取出两柱氧气罐,放倒在地面,接着从冷藏箱里费力取出两罐卡在格子里的营养液。就这样脚踢着氧气罐,手抱着营养液回到了休眠舱旁。
在确认此时两个休眠舱内含氧充足后,打开同伴的休眠舱底部侧板,将原来的氧气罐和营养液罐取出,塞进去新的,最后又把空罐挪到废料室摆好。
休眠舱和飞船如出一辙,同样有模拟重力和模拟地球空气的系统。其中氧气的供应是独立依靠填充氧气罐实现的,氮气等其他气体则是接入飞船,靠系统供应,最终几种气体经过混合,在舱内释放。
在太空中相互进行资源补充,相当于自己的性命交到在别人手上,在训练的第一课便要与同伴建立信赖关系,为了确定成果,甚至还借助过吐真剂来检测。
戴翎完成了给两个同伴补充资源的工作后,来到飞船的驾驶舱,此行的目标是探索标记为X-T390的星系,距离主站约40光年,飞船定速巡航只能达到半光速,这样就需要花费80年左右,探索后返航回去,再回归文明社会至少也是一百六十多年后了。但并没有想象中恍如隔世的感慨,毕竟自己本来就是孤身一人。
熟练地唤醒驾驶室各种仪表面板,记录下各种数据,发现航向略有偏差,如果不管的话飞船最终会和目标错位5光年左右,于是立即进行了修正。再次验证无误后,戴翎找出一份报告的模板,将航行状态和修正情况填写后发送给主站。这样指派的任务都完成了,戴翎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一般分配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完成任务后可以自由活动。
戴翎从分配给个人的小储藏室里拿出罐装咖啡和固体食物,回到休眠舱旁的休息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望着同伴的休眠舱,有种莫名的安心,心里想着:“真好啊,这样同在一个空间,没有交集却互相信任互相支持,共同完成一个目标。有种安全感,可能这就叫团队归属感吧。在这漫长的相当于人一生的航行岁月,有机会真想和他们聊聊。”
把空罐和食品包装丢到特制的垃圾桶,收拾好桌面,确保没有残渣。由于不想提前进入休眠舱,于是静静地坐着等待警告。不久合成声再次响起:“唤醒时间结束,请单位D0尽快返回休眠舱,飞船内模拟重力即将失效,模拟空气即将停止释放,请单位D0尽快返回休眠舱。”接着又重复一遍,飞船内部红色警报灯开始闪烁,伴随“嘟~嘟~”的声响。
戴翎不紧不慢到更衣室脱下衣服放好,地面的吸力逐渐降低,空间慢慢回复到失重状态,赶在系统完全失效前回到舱内躺下。舱门封闭,舱内坠入黑暗,检测完成后,经过混合的氧气慢慢释放出来。温度开始降低,一种特殊气体喷在脸上,戴翎再度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