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魔法……可是占卜什么的不应该只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人的把戏吗？”
穗砂下意识根据自己的常识反驳，但回想起舞女那不借助任何道具的简陋占卜和自己体会到的微妙感觉，心里已经信了不少。
“我感觉到了魔素的变化，肯定是魔法。”
魔女小姐很笃定，同时还在警惕地盯着周围，似乎在寻找那位跑路的舞女。
所以说自己被发现是因为占卜魔法吗？
穗砂满脸黑线，恨不得以头抢地。如果前两次还能被解释成运气差，这次完全就是自己作死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魔女小姐没觉得自己在逃跑而只是单纯走散了而已……呃，抛开自己的主观想法外倒也的确是这样就是了。
低头了一眼枫露丹缇抓得更紧的手，穗砂叹了口气。
只好继续等待机会了。
“不用这么紧张吧，刚才那位小姐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出于兴趣想找个人占卜一下，碰巧遇到了我而已。”
“不行，很多魔女的性格都很古怪，千万不能被她们的表象欺骗。娜塔莉亚阿姨和布琳阿姨就是这样。”
“你自己也是魔女啊，这么说真的没问题吗？”穗砂哭笑不得。
“我不一样。爸爸每次被布琳阿姨揍了之后都抱着我说我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最可爱的。”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你爸爸和另外那两位的关系了。”
抛开可能涉及家庭伦理的关系不说，那位父亲还真是个溺爱女儿的家伙，大概也是因为他魔女小姐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他难道就没想到女儿离开他以后会遇到很多麻烦吗？
虽然由自己讨论这件事怎么看都沾点嫉妒的嫌疑，毕竟“父母”的角色在他这里完全是两个抽象的概念，硬要说的话已经长眠在那座废墟村庄里的老夫妇或许稍微填补了一点空缺。
穗砂自嘲般地笑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对了，你为什么要去海息镇？”
“我要去找爸爸。”
魔女小姐很认真地回答。
果然吗？
说实话，从中午醒来到现在，短短半天不到的时间给穗砂造成的冲击大概都能和此前的十年人生加起来相比了，相比之下枫露丹缇为了找父亲而闯入普通人类的世界倒也并不算什么太值得震惊的事情。
而且一个从小被父亲呵护着长大的孩子独自一人跑到距离余烬山脉这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监护人出了什么状况穗砂也很难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在海息镇？”
“有可能，而且那里有爸爸认识的人，说不定会知道他在哪里。”
“既然这样，直接去不行吗？为什么一开始会出现在……边境村？”
提到边境村的时候穗砂的眼前几度闪过昨夜的可怕场景，挣扎一番后才勉强把问题问完整。
“是想直接去的，但是出意外了。”
枫露丹缇在穗砂眼前晃了晃皓腕，一串由银色细绳和五颗成色斑驳的黑色宝石组成的手链随之晃荡。
“这是叫‘萨礼之门’的神奇物品，能让人到达想去的地方，但有一定概率会把使用者送到意想不到的位置，本来还能用两次的。”
“我明白了……”
这下倒明白她是怎么突兀地出现在村庄里又一夜之间跨过几百公里来到奥哈兰了，不过该说不说的，魔女小姐的运气还真差……或者说那条神奇的手链不太好用？
这时，魔女小姐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穗砂从枫露丹缇的身后探出头，看到摊位上卖的东西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摊位上并排摊开的几个宽口木盒里是堆成小山的各类干果蜜饯和干制花草，守着摊位的老人穿着宽松的背心，包着用来防晒的厚实头巾，一副典型的沙漠民装扮。
“哟，两个小娃子？要尝尝看吗？很甜的。”
老人对于两人相当热情，用木夹夹出几块呈现出半透明暗红色的浆果干，让穗砂有点不知所措。
倒是枫露丹缇很自然地接下，毫无戒备心地送进嘴里，咬了一口后双眼立刻亮了起来，衷心称赞了一句：“好吃！”
“咋样，不赖吧？老汉我这儿的东西主打一个货真价实，都是部族里的人从沙漠采来的，买点？”
“好。”
“喂喂喂！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来买干粮吗？怎么变成零食了！”
穗砂赶紧阻止，虽然本来也没觉得两个人穿越沙漠这事情靠谱，但买些干粮饮水在路上也用得着，所以准备阶段至少像模像样一点吧？这都不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了，根本就是出门第一步掉坑里了啊！
“因为好吃，干粮可以再买。”
“不是，这些干果很贵的！”
穗砂瞥了一眼摊位旁边的价位表，一公斤三百艾什……这钱用来买硬饼干或者干面包能把人撑死。
“没关系，我有钱。”
枫露丹缇很淡定，甚至带着些不理解穗砂为什么突然激动的困惑。
“我倒是不怀疑你有钱，但是这用的可是神圣联盟的货币，你有艾什吗……”
话音未落，魔女小姐就从长袍的不知哪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小捧五颜六色的晶体，直接把干果摊后的老汉看傻眼了。
水兰钻、金丝火钻、皓白月石、晨辉玉……都是相当名贵的宝石，就算是普通货色一小颗也能值几百上千艾什，更别说枫露丹缇手里的不少宝石无论质地还是个头都堪称优秀。
而穗砂虽然不太认得这些宝石，但从老汉第一时间的反应猜测也知道绝对是些不得了的东西，立刻下意识想要让枫露丹缇把宝石收起来。
集市人多眼杂，贸然露富太危险了，尤其还是两个孩子。
而在此之前，干果摊主就抢先一步用一个油纸袋子挡住了枫露丹缇的手：“小女娃，赶紧收起来！以后别随便拿这么多出来！”
一边说着，他迅速地从枫露丹缇手中挑了一颗大约比米粒大一点的水兰钻，随后足足装了两大包果干塞到枫露丹缇和穗砂的怀里：“唉，回去赶紧把东西还给家里大人，老汉我就收下这个当对你们的提醒了。”
两包果干加起来怕是有几公斤重，按照他的标价倒并不比一枚成色一般的小水兰钻差，因此穗砂没有说什么，至于魔女小姐……啊，魔女小姐已经叼了一块在嘴里，满脸幸福的笑容(*’U`*) 。
两个小插曲之后，时间已经来到黄昏。尽管集市上依然熙熙攘攘，但人潮相比早些时候也散去许多，在西边的金色日轮融入黄沙构成的地平线时，宣告市集结束的钟声也在奥哈兰中心的钟楼上响起。
“结果今天就只是买了一堆果脯啊。”
抱着其中一袋果干回到旅店的房间，穗砂有点疲惫地坐在床上。
在烈日下走了一下午，鞋子也并不十分合脚，他现在很想马上脱下鞋子揉一揉。
不过该说不说的，果干味道真的挺不错，不仅保留了果香，纤维感也不明显，甚至还有最低限度的汁水，品质比起那些专门供给贵族老爷的也不逊色，难怪卖得这么贵。
“没关系，明天继续嘛。”
魔女小姐的腮帮子鼓鼓囊囊，里面装满了果干，像是觅食的仓鼠，“一会去买晚餐吧。”
“还是我去好了，你别又一把掏出一堆宝石给人吓到……”
穗砂有些残念地说，“话说你有零钱吗？硬币纸币都可以，晚餐的话随便买点应该用不了多少，有二十艾什也就够了。”
“没有。”
魔女小姐的回答很干脆。
“……？”
穗砂挠了挠头，“真的一点都没有？你在这里住下的时候老板也没有用零钱换你的宝石吗？”
“没有，昨天我刚到这里的时候遇到几个人拿着刀问我要钱，我把他们的刀拿走以后他们就很热情地问我要不要找地方住，拿了一颗皓白月石以后带我来了这里，老板说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三天呢。”
“所以你被抢劫……不是，你被诈骗了吗？”
“可是他们帮我找到了住的地方，所以应该是好人。”
“话说这么说……”
穗砂的嘴角抽搐，举目四望，布满划痕和涂鸦痕迹的墙壁，残留着不明污迹的窗帘，陈旧染灰嘎吱作响的木地板还有狭小的房间，就这种环境的旅店里住三天还不包餐饮，完全就是把魔女小姐当肥羊宰了。
一块宝石……哪怕是用干果摊老板拿的那枚袖珍水蓝钻的价钱换算都够在这座城里最好的旅店住上一个星期了吧。
看着魔女小姐那副并不理解的蠢萌样子(O_O)，穗砂心情复杂。
这位真的是完全不清楚那些宝石的价值啊，对于她来说实际上就是好看的石头而已吧？某种程度上说不定还真的应该感谢那几个流氓地痞的仁慈，毕竟万一他们要求枫露丹缇把所有宝石都交出去魔女小姐恐怕也会乖乖听话吧。
反正自己想要逃跑，根本不想跟魔女这种存在扯上关系，理论上枫露丹缇被骗了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总感觉不太爽啊。
一个为了找自己的父亲不惜独自离开熟悉的家闯入未知世界的女孩子应该得到些爱护不是吗？
况且人家再怎么说也从那群强盗手下救了自己的命，就算要逃跑也要等到给她报了仇再说吧。
没错，知恩图报是美德，出了这口气我直接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