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倒栽葱上半身被种进沙地里的水鬼先生没了动静,穗砂诧异地看向松开了自己的手同时也充满歉意看着自己的魔女小姐。
穗砂发现自己更加弄不明白她的想法了。
比起对“结婚对象”的喜爱,总感觉她对自己表现出的似乎更像是一种占有欲,或者该说是捡到了一个喜欢的玩具吗?
这时,被穗砂的呼喊引来的人们也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已经不省人事的水鬼给拔出来按在了地上。
虽然模样凄惨了点,但比起孩子模样的穗砂和魔女小姐,这位怎么看都是一眼坏人。
跟一个大概是驿站守卫的男人简单解释几句后,这些赶过来的人倒也没有追究两个孩子是怎么把一个颇为健壮的成年男性撂地里去的,而是纷纷去马厩里检查自己的骆驼有没有受损丢失或者讨论怎么处理这个小偷。
“总之,不管他打算做什么,现在都已经不可能了。”
穗砂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向枫露丹缇伸出了手,“谢谢你刚才帮我,不过现在先回去吧。”
魔女小姐却摇头:“快走。”
“哈?可那家伙已经被抓住了啊。”
这时,被魔女掀翻在地的那位水鬼先生也悠悠醒来。
最初的迷茫后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双手被粗糙但坚固的麻绳反绑在身后,两个大约同样是沙漠民的高大守卫一人一边死死按住了肩膀,除了脑袋能稍微转动一下根本动弹不得。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满脸惊慌地在两个守卫的压制下努力抬起头大声质问:“过去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什么叫什么时候……从我们逮住你开始,大概五分钟吧。”
得到答案的水鬼先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挣扎得更加用力:“快放开我!妈的!老子不干了!让我走!”
“喂!老实点!虽然没有造成损失,但偷偷从地下水道潜入进来这件事不解释清楚可别想脱身!”
两个守卫对他突然的拼命挣扎猝不及防,险些被掀开,赶紧发力按死。
而水鬼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反而提高音量恐惧地大喊:“那他妈根本不重要!老子都说了不干了!所有人都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老子在救你们的命!”
他的喊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就连两个守卫都有所迟疑,倒不是想相信一个潜入者,而是他浑身紧绷全力挣扎的模样和吊着嗓子尖叫的畏惧实在是太真实了,如果只是骗术和演技的话少说是个首都剧团的王牌演员。
就在守卫准备问清楚的时候,不远处已经无人关注的水井里忽然传来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声音在井壁来回反射形成一连串回声,同时白色的蒸汽开始从井口冒出,最开始还很稀疏,但在十几秒内就迅速地浓密蒸腾起来,像是蒸汽机车的烟囱。
“那是什么?”
“好浓的蒸汽!”
“下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类似的异样同时出现在驿站内的所有井中,几口井里大量蒸汽氤氲着冲上天空,像是工业区里的烟囱,珍贵的水分迅速地散逸,附近的人们纷纷好奇地靠近围观。
一个胆大的家伙从一旁的架子上拎起了用来打水的大桶,试探着来到井边,在确认了那些水雾的温度不会灼伤人之后将木桶举起打算放下去看看情况。
然而在松手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在人群惊恐的目光中,那人的身体从腰部断裂,木桶和他的上半身一同掉入了水井之中,井里却没有传出任何落水的声音。
一时间,水井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与不远处餐厅和驿站内的嘈杂形成鲜明的反差更显诡异。
“来了……那些东西来了……”
水鬼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为苍白,不再挣扎而是放弃般瘫软在地。
嗵的一声后,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从井中冲出,一同飞出来的还有刚才掉下去的木桶碎片和一大片已经不成人形的血肉,血腥味伴随着蒸汽四散一同布满了整片营地,尚且温热的血肉碎片粘在周围人们的身体和衣服上。
不知道是谁发出第一声尖叫,场面瞬间失控。
因为好奇围在井边的众人顷刻之间成为了那个影子的攻击目标,只见它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只剩下淋漓的鲜血和如收割麦子般倒下的人们。
“守备队!射击!射击!”
守卫们试图还击,但被裹挟在慌乱人群中的他们却没法进行有效反击,只能零星地举起配枪射击,倒霉的甚至连枪都没举起来就被连同周围的其他人一起被收割走了生命。
穗砂和枫露丹缇也被挤在了人群中,万幸两人原本就在远离人群中央的位置,因此很快从中逃离出来。
站在远处,井中怪物的全貌终于落入眼中。
“章鱼?”
没错,光从外形看那的确是一只巨大的章鱼,光是脑袋和身体的主要部分在完全舒展后就有半辆马车那么大,而数根粗壮的腕足也强劲有力,支撑着它的身体能完成速度惊人的移动,更要命的是每根腕足内侧似乎都隐藏着骨质般的利齿,配合快速有力的甩动就是最恐怖的镰刀。
而且那种油墨般的漆黑色泽和猩红的眼睛已经表明了它的正体。
“影傀……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之前已经见过一次这种怪物的穗砂稍微理解了魔女小姐的举动,尤其是眼前这只章鱼模样的影傀无论是攻击性还是移动速度看都比白天遇上的那只危险好几倍。
枫露丹缇点头:“穗砂说不能随便在其他人面前使用魔法,所以要赶快离开这里。”
“因为我?”
穗砂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这样的魔女和自己想象中那个玩弄猎物一样捉弄自己的形象可差远了。
两人才刚往马厩那边跑了两步,穗砂忽然意识到不远处的餐厅里还有车队的众人以及铁锋风的佣兵们。
或许不必那么惊慌?毕竟只是一只影傀,而驿站里除了这里的守卫外肯定还有不少和瑞雅、卡斯滕他们一样的雇佣兵,合作的话消灭一只怪物还是没问题的。
和穗砂想的一样,在杀死了十几名慌乱的客人和守卫后,原本被人群冲散的守卫们重新组织了起来,开始分批次连续开火射击,尝试用连续的子弹击退并且成功压制住了这头章鱼影傀的活动范围。
而这头影傀似乎也具备一些章鱼类似的特征,比如离开水井一段时间后它身体表面的水分被沙地和沙漠干燥的空气吸收,无论速度力量都出现了下滑。
“保持射击!多叫些人来!客人里有会用枪的也请他们来帮忙!”
守卫们轮流射击着向那头章鱼靠近,而章鱼左冲右突却总被随着距离拉近命中率越来越高的子弹冲击力击退,只能发出一连串急促尖锐仿佛海豚的啸声。
“他们好像能应付那东西。不用着急走,而且大家都还在店里,就算要走也得叫上他们一起。”
穗砂说。
“不行。”
枫露丹缇仍是坚定地回绝,“今晚这里会死很多人。我不想穗砂出事。那些东西——”
就在这时,驿站营地内各处,包括远处餐厅和驿站建筑的后方都几乎同时传来令人不安的惊叫。
“不止一只。”
同时,戈林营地那一圈由残破石墙和修补的木栅栏组成的围墙外也传来阵阵沉重且密集的踩踏声。
“影傀!影傀来袭!”
围墙边的瞭望塔上,负责守夜的守卫挥舞着火把一边摇动铜铃一边扯着嗓子大声疾呼,但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出多远就被斩断。
一个矫健的身影轻易越过了数米高的围墙跳上了瞭望塔,矫健的身姿简直不似人类——事实上也的确不是。
尽管有着和人类相近的体型和四肢,但守卫双瞳中倒映的漆黑模糊的面容和猩红的双目都昭示着它并非活物的身份。
人形影傀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古旧却仍泛着寒光的利刃,轻轻挥动便砍断了守卫的脖子。
当它跳下瞭望塔朝着营地和驿站走去时,身后的木质高塔和围墙轰然倒塌,断面光滑平整如同被工匠细细打磨过。
围墙之外,超过十头体型巨大的影傀纷纷涌入,仿佛为君主冲锋的侍从般越过缓步前行的人形影傀,猪突猛进地直冲人群最密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