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了小丹缇，虽然我的确认识你父亲，但说实话，我除了知道那家伙热衷于加了蜂蜜的甜气泡酒外对他一无所知。这点你们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吗？”
下午，海息镇上，海角一号酒馆。
三百多年前，来自科瑞利亚的民间探险家们追寻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穿越雨林和沙漠，最终发现了央陆的东极被称作海息角的海蚀崖壁。
此后三百年，来自各国各个势力的人马聚集于此，逐渐形成这座自由城镇，同时也成了东方漩涡海和风暴洋航线上重要的节点。
和位于峭壁内湾的港口距离并不算近，海息镇的主城区位于峭壁之上，密集但错落有致的房屋几乎贴着崖壁边缘修建，看起来有种局促却有序的美感。
海角一号正位于这个“角”的顶端，全镇风景最好的地方，可以一览平静或波澜壮阔的海面。
正因为这个绝佳位置，海角一号成为了全镇人气最高的酒馆。
而穗砂和枫露丹缇此时正在半开放露台上的一张方形酒桌前拜访酒馆的老板洛朗先生，面前各摆着一杯加了薄荷叶和冰块的柠檬水。
海浪拍击礁石那雷鸣般的轰鸣即使隔着百米悬崖仍然响亮，但洛朗的声音还是清晰落入两人耳中。
“果然还是这样吗……”
穗砂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于是提出了另外的问题：“洛朗先生，缇儿和我打算去试着找找线索，您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建议？哈哈，以利亚那家伙喜欢海钓，没准你们能在哪条小船或者渔获市场见到他。不过这种建议大概没啥用吧。”
这个颇为俊朗的中年人开玩笑般说，“你们搬来后我倒也有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可惜一直一无所获。”
“嗯……那您知道什么地方容易找到很多古籍吗？”
穗砂问。
“古籍？这种问题也不是我的专业，不过要说学术研究的话，大部分人都会说是莫斯托德吧。毕竟是学城嘛。”
洛朗先生摇晃着手里的方形玻璃杯，冰球和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琥珀色的酒液被夹在其中四散，半笑半恼地说：
“就不能问一个我能答上来的问题吗？我在镇上好歹也是有点名声的万事通啊，不要面子的？”
穗砂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抱歉……”
“开玩笑而已。”
洛朗看到穗砂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两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怎么，你们打算去吗？莫斯托德？说起来那地方的风格倒也的确和以利亚挺搭的，说不定他还真去过。”
“嗯！我想去看看。”
在穗砂还在思考这事的可行性时，缇儿已经先一步抢答。
“喂喂，别冲动啊！”
穗砂赶紧劝道，“先不说你爹在那的可能性有多高，你知道去莫斯托德有多远吗？”
学会了认字后穗砂热衷于在镇上的书店里看书，恶补各方面因为幼时经历欠缺的常识，其中有不少地理知识。
莫斯托德是属于神圣联盟成员国瓦尔托尼亚的城市，而瓦尔托尼亚作为西方珊瑚海上的岛国，距离海息镇的距离甚至比科瑞利亚更远。
“不知道。”
缇儿摇头，“但是我们也不知道其他的线索了吧。”
这倒也没错……穗砂一时无言以对。
“真的打算去啊。”
洛朗有点意外，“从这里到莫斯托德的路可不好走。”
“没关系，穗砂会陪我一起去的。”
“话是这么说，但考虑怎么去的人其实还是我吧？”
穗砂喝了一口柠檬水，想象着那是酒的味道试图消愁。
“因为穗砂最好了。”
缇儿歪了歪脑袋，一双清澈大眼睛望着穗砂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洛朗看着两人来回拉扯倒也感觉挺有意思，一边端起水壶给两人续上柠檬水：“如果是打算去瓦尔托尼亚，这件事上我倒能给些不错的建议。”
“欸？真的吗？”
“当然，万事通啊。”
洛朗又强调了一遍，看来干着酒馆老板这种情报NPC经典职业却一而再再而三在收集缇儿父亲情报这件事上折戟沉沙的确让他有点耿耿于怀。
“想要去海息镇到瓦尔托尼亚一般有两个选择，一是从你们来时的路返回，穿过草原和赤石沙漠，走斯塔莱亚进入科瑞利亚境内，再从科瑞利亚的西海岸乘船过海峡，二是直接在海息港乘船，穿越漩涡海直接到瓦尔托尼亚。”
伸出两根手指，洛朗说道。
“路上的话……算了吧？”
穗砂回想了一下五年前的经历，就算排除掉被沙匪盯上这种意外，光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折磨了。
况且光是从奥哈兰到海息镇就用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还要穿过斯塔莱亚和科瑞利亚就更久了。
“海路的话，海息港倒是有客船可以乘，不过那条航线是海风王国的商会开辟的，所以穿过漩涡海后会先向南绕行，经过南洋的香料群岛以后再向北航行到瓦尔托尼亚，时间么，算上补给停靠的时间大概需要接近两个月。”
“也没比陆路快啊。”
穗砂苦着脸说。
“穗砂，我想坐船。”
缇儿扯了扯穗砂的衣角，小声恳求。
这么一说穗砂倒是想起来魔女小姐似乎的确对船有些兴趣，前几次登上亚伯纳西的“晨曦之风”号送货时她都在充满好奇地打量着那艘中型帆船，此外虽然有过几次搭乘小船的经历，但却从来没有出过海远航。
“但是绕一圈去香料群岛也太远了点。”
穗砂有点纠结，时间姑且不说，多余的路费也是大问题。
魔药工坊虽然能够维持她们的日常生活，但两个人平时都没有太多的储蓄习惯，手头上的钱虽有富余但也没有奢侈到可以随便浪费的程度。
况且还要穿过漩涡海这种即使在开辟了安全航路的情况下每年仍然会有三位数的船只遭受各种意外的危险海域。
“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也还有其他的选择。”
洛朗也看出了穗砂的纠结，伸出第三根手指。
“还有？”
“当然，我不是说了吗？一般情况下有两个选择。”
洛朗露出得意的微笑，“但要是没点额外选项，我这个‘海息镇消息最灵通的人’的称号也未免太水了。”
“这称号怎么又变了……”
“第三个选择，余烬山脉。小丹缇也是魔女的话，借道真理圆环从无色高塔的地盘过去应该不成问题，至于穗砂小弟么，我也有办法弄到类似通行证的东西让你跟着一块走。顺利的话应该只需要一个星期就可以抵达科瑞利亚的东南部。”
“这个就算了。”
穗砂看了一眼想要说话的缇儿，“缇儿她不太想回去，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走余烬山脉吗？倒也的确还有一个选择”
这个提议被否决有些出乎洛朗的意料，表情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但你们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个消息我也是最近才收到的，首先通过海上传过来，远一些的地方，像是埃尔德拉和科瑞利亚估计还不知道这事。”
这么一说倒是直接把穗砂和缇儿的兴趣勾了起来，好奇地竖起耳朵。
“天火圣廷大概十年前就开始研究可以用原初燃素替代煤炭作为动力来源的蒸汽机车，最近终于有了成果。他们修建了一条从圣廷出发，穿越娜卡萨尼亚边缘直达斯塔莱亚西部的长途铁路，全程十天左右，只要购票就可以登车。如果选择这条路，我可以联系朋友用船把你们送到天火圣廷，顺着海流过去的话大约要七天。”
加起来大概半个月吗？那的确比驼车或者乘船快多了。
“不过，去教廷的大本营啊……”
穗砂露出牙疼的表情，这危险程度可比去瓦尔托尼亚之类的地方大多了。
天火圣廷，也就是平时被习惯性称作教廷的组织，是世界上唯一的正神教会，而其中枢圣廷所在更是最狂热信徒的集中地，甚至存在审判庭这种能直接不需要证据就把人认定为异端邪祟烧死的疯子机构。
如果魔女在神圣联盟的加盟国被捕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让审判庭里的那些裁定官逮到，干脆利落的死亡已经是幸运。
“要不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坐船吧……”
穗砂扭头去看缇儿，却发现魔女小姐的表情相当不妙。
兴奋、期待……穗砂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穗砂！他说的蒸汽机车是书上说的火车吗？！我要坐那个！”
果然！
穗砂心中高呼救命。
魔女小姐大概并不只是想坐船，她是对所有类型的载具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要是有人告诉她影傀那种怪物可以骑她大概也会想去试试看。
“那个，要不然咱们一个一个来？先坐船去瓦尔托尼亚，火车就下次再……”
穗砂试图挣扎一下。
“不要紧，两个我都一样地坐呀。”
“……”
午后的阳光正好，穿过薄薄的云层从云隙间落下来撒在少女金色的短发上。
穗砂忧郁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当成魔女同党一块扔进黑牢里严刑拷打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