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砂努力想要从博古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却一无所获。
那要问一问吗?
可是又想到下午船医说的话,就这么直接当着一群水手们的面问恐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吧?
真是苦恼啊。
一边撕开干面包浸泡在炖菜那浓稠的汤汁里,穗砂一边权衡着。
或许应该再去找那个女孩聊聊看?
看海德尔先生的意思似乎不太希望自己掺和太多,但对于穗砂而言,奴隶这个词意味着某些沉重的记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装作没看见。
……
晚餐时间从头到尾穗砂都没见到亚伯纳西,据说和领航员都一直待在岗位上,说是要好好跟这艘陪伴了他二十年的老伙计告别。
穗砂倒也松了口气,毕竟要是现在让她见到船长的话没准会又忍不住直接质问他。
“行了,东西我就拿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也早点睡,海上第一晚未必好入睡,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去找船医。”
饭后,博古跟着两人到房间拿走了原本准备给她们的晚餐,提醒了一句后就准备离开。
“博古先生。”
缇儿忽然轻声叫住了博古。
“怎么?还有事?”
“船上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吗?”
博古愣了一下,先是露出看怪物的表情,然后略微释然,半笑半怜悯地说:“小姑娘,晨曦之风上淡水有限没那种条件,另外也别想着用海水,那玩意没法洗干净的。”
要是换个水手问这种问题他早就开始嘲讽了,但以老爷子的视角,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他们一群水手一块在海上漂七天洗不了澡也的确有点可怜。
“不过这次只在海上待七天,带的淡水应该有富余,明天弄一桶水给你们擦擦身子吧。”
“谢谢你,博古先生。”
等到博古走后,穗砂稍微伸了个懒腰,然后脱下了外衣,准备解下胸口缠绕的绷带。
之前裹胸完全是为了避免被缇儿看出自己女孩子的身份,现在已经暴露倒也无所谓,况且一直紧缚着有时候连呼吸也不畅快。
航船上的夜晚其实有点无聊,房间里只有一盏亮度不佳的煤气灯,因为常年使用已经模糊的玻璃罩内部,灯光随着船体的晃动也以杂乱的频率闪烁,晃得人昏昏欲睡。
嗯……要不早点休息?
穗砂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晚上怎么睡?
准确地说是床位怎么分配?
上午缇儿在补觉,自己在船上四处闲逛,到了下午则反过来,都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
五年前穿越沙漠的时候她倒也有和缇儿睡在一顶帐篷里过,但那个时候还小,压根就没考虑过那么多,后来在糖果屋住的时候就已经有自己的房间了,而再上一次同床共枕就是被夜袭……
虽然理论上自己和缇儿都是女孩子,这种事情好像也没必要那么在意,但魔女小姐好像不是那么想的。
毕竟那天夜里自己说出真实性别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这下没办法结婚了”而是“女孩子之间怎么做呢”。
让她睡床上自己在地板上应付一下?反正柜子里有备用的被褥床套,而且打地铺再怎么样也比亨廷顿的地牢舒服多了。
就这么办吧。
“缇儿,晚上你在床上睡吧,我就……”
“嗯?”
穗砂打定主意,抬头轻声呼唤缇儿的时候却被眼前的画面怔住。
缇儿站在床边,正在脱下内衬和贴身的衣物,柔软雪白的腹部裸露在空气中,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呈现出象牙般莹润的色泽,衣服则被拉到了胸口,呈现出圆润饱满的南半球。
“为什么这个时候脱衣服啊!”
“因为内衣勒得有点难受……”
魔女小姐眨了眨眼,继续我行我素地准备脱下衬衣。
“等等等等!不用把衬衫都脱了啊!”
穗砂手忙脚乱地阻止了她,来到缇儿身后迅速地将双手从下摆探入,精确地解开了扣子,然后轻轻一抽从侧面将带着温热体温的少女贴身衣物拿了出来。
“哦!还可以这样!谢谢穗砂!”
缇儿惊喜地说。
魔女小姐的内衣是从海息镇商人手里买的无肩带款式,据说是科瑞利亚那边的新设计,相当流行。
颜色是纯洁的月白,点缀着鲜红的小蝴蝶结作为装饰,但无论是款式还是尺寸都相当大胆,只要从后面解开扣子很轻易就能脱下来。
——至于为什么穗砂会清楚这件事,当然是因为这是她亲自去买的。
“不用谢……话说为什么我会这么自然地帮你把内衣脱了啊!”
穗砂捂脸叹息,却嗅到一丝淡淡的薰衣草香。
“那个……”
灯光下,隐约能看见缇儿的脸颊染上了几丝嫣红。
啊……
穗砂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左手。
糟糕,忘了手里还拿着了,那自己刚才的行为岂不是显得我很像是变态吗?!
“穗砂喜欢的话其实没关系,但还是有点害羞……”
“这只是个意外你不要误会啊!你的贴身衣物没有任何奇怪的兴趣!”
穗砂赶紧摆手解释,但转念一想,都是女孩子的话这么慌乱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吧?
好在缇儿也没有深究,脱掉内衣后又很自然地在穗砂面前脱下平时穿的裤裙和长筒袜。
这一次穗砂倒冷静了许多,毕竟之前魔女小姐只穿着衬衣和小裤裤爬过自己的床,比起那个眼前的只算小场面。
然后她就看到魔女小姐直接坐在了床上。
“欸?等一下,你的睡衣呢?我记得我也帮你收拾了啊?直接这么睡容易着凉的!”
“唔……啊,想起来了,落在床上忘记放进箱子里了0 v 0。”
魔女小姐一脸呆萌。
“我就说果然还是落下东西了吧!”
穗砂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算了,幸亏只是睡衣,等到圣廷再买两套好了,现在的话……喂喂你这是干什么?”
穗砂这边才刚计划好,回头就看见魔女小姐坐在床边,将一只脚抬起搭在床沿上重新穿上了一只长筒袜。
“这样就不会着凉了吧。”
魔女小姐有点得意地比了个v的手势。
“好涩……不是,穿着袜子睡觉也太怪了。”
糟糕,差点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冷静,不能被魔女魅惑啊!
捂着有点热的鼻子,穗砂莫名想起一个说法,如果有什么场景比美少女光着身子的时候更加涩情那就是给没穿衣服的美少女再穿上一双袜子。
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啊!快停下!
穗砂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然后用力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总之别穿着袜子上床,盖好被子就行。然后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欸?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为什么不一起睡?”
“呃……那个,这里的被子都是单人用的,两个人盖一张被子容易有人盖不到,会着凉。”
穗砂竖起一根手指解释,不过话倒是真的。毕竟晨曦之风上大概也没有想和其他水手盖一张被子的南铜……
退而求其次,能一人盖一床被子也行。
“可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话我可以抱着穗砂相互取暖啊,穗砂的身体香香软软的,我很喜欢。”
“说什么……哇啊!”
缇儿突然张开双臂掠食者一般抱住了穗砂,动作之快让还想着找什么理由说服她的穗砂根本来不及躲开,直接失去平衡和魔女一块跌倒在床上。
……
与此同时,刚把领航和夜间值班的任务安排完毕的亚伯纳西正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博古一起朝底舱的厨房走去。
刚从船长室出来就碰巧遇到了在船上散步的博古,船长先生也没再麻烦老伙计把晚餐送过来,而打算和厨师长一块去厨房动手把自己的晚餐解决了。
“我也的确该退休了啊,老伙计。才第一天就腰酸背痛的。”
沿着走道慢悠悠地前进,轻轻捶着自己肩膀的亚伯纳西感叹道。
“哼,你是该退休了,早点和我回岸上去钓钓鱼喝喝酒不好吗?”
“但还是放不下那群毛头小子……还有这条船啊。”
亚伯纳西跺了跺脚,脚下的地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还行,虽然都是一群浑小子,但都还算不错的浑小子,不过她倒是和你差不多,也到退休的年纪了。”
博古随手捏了捏一旁舱壁的一根木质支柱,尽管经过多次刷漆和保养,但漆面下仍是轻易被捏下了几片木质纤维。
“是啊……”
像是想到了什么,亚伯纳西的神色一黯。
博古瞥了他一眼,岔开话题:“既然工作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应该有空陪我喝一杯吧?我把南洋产的甘蔗酒带来了。”
“才第一天就这样喝?”
亚伯纳西挑了挑眉,“而且退休以后就算你天天找我喝酒也没问题吧。”
“不一样。在远航的船上喝酒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吧?”
博古用力拍了一下亚伯纳西的肩膀。
“也是。”
亚伯纳西释然地笑了笑,欣然答应。
就在两人来到通往底舱的楼梯前时,那层薄木板隔开的墙壁里却突兀地传来一阵少女的低声尖叫和床铺发出的吱呀声。
“……”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
“那两个孩子,不会把我的床折腾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