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不要误会，其实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穗砂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很想向其实不存在的某些观测者大声辩解。
只不过是魔女小姐想要抱着自己睡而自己反抗失败了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嘛。
穗砂略微低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胸口已经迷迷糊糊即将进入梦乡的魔女小姐，忽然想起早上缇儿补觉的时候抱着的那个枕头。
侧躺，脑袋枕着，一条腿压在上面……这家伙完全把自己当成是抱枕了啊！
“喂……至少别压着胸口啊，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要，穗砂的胸口软乎乎的，皮肤也很光滑，枕着很舒服。”
……早知道就不解裹胸布了！
但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忍了。打又打不过，讲道理……魔女小姐任性的时候可不会讲道理。
躺了一会后穗砂倒也习惯了身上这份温香软玉的负担，最终败给了瞌睡虫，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梦中浮现的场景熟悉又陌生，数米高的拱顶上投下明晃晃的冰冷白光，铁青色的地板将灯光反射出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这是一条宽阔的通道，光滑的水泥地板一路通向前方更加开阔的区域。
穗砂跟着直觉走出通道，面前是一片被黄沙覆盖的六边形场地，头顶是更高的天花板，但仍然看不到天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亮的白炽灯，将整片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周围高高的木墙上方是阶梯状排列的观众席，无数看不清面目的观众发出嘈杂的声音，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和心脏，仿佛一头噬人的野兽。
不，不只是声音，这片场地，这里的气氛，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以及背后那套渗着血的运行规则都压得穗砂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低头的刹那，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灰色粗布缝制的破旧衣衫，铁质项圈垂下的一串锁链冷冰冰地提醒着她的身份。
这里是被称作狮笼的地下角斗场。
“明明很久没梦到了……”
穗砂平静地睁开眼，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在回想起那是什么地方的同时她也想起了自己如今已经逃离那里。
只不过那仍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至于为什么会梦到……大概和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有关系？还是因为即将重新回到那个阔别了五年的“人类世界”？
穗砂轻轻扭头，接着舷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到了挂钟显示的时间。
还不到十二点，比想象中的要早啊，明明身体感觉像是已经睡足了。
而重新将脑袋转回来时，穗砂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缇儿？我刚才弄醒你了吗？”
穗砂以为是自己扭头的动作惊醒了她，可魔女小姐却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醒的。”
“你也做噩梦了？”
“也？穗砂做噩梦了吗？”
缇儿坐起身子，被子从肩上滑落下来。
“也不完全算是噩梦吧，只是不太好的记忆而已。”
“那我不问了。”
缇儿很乖巧地说，然后想起了什么起身就要下床。
她睡在床铺贴墙靠内侧的一边，想下床必须跨过躺着的穗砂。而当魔女小姐手脚并用像螃蟹一样横着身子从穗砂身上跨过去时，宽松的领口内因为重力而自然下垂的浑圆饱满也完全落入了穗砂眼中。
好像比穿着内衣的时候更大……我在想什么啊！
穗砂排除掉脑海里那些旖旎的想法，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朝那片V型领口内看。
“怎么突然起床了？不会是要去洗手间吧？”
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故作轻松地开玩笑。
“不是，我感觉到有魔素分布的变化。”
“有魔法使？”
穗砂愣了一下，想起五年前在奥哈兰遇到的那位野生魔女。
“嗯，就在船上。”
缇儿起身开始穿衣服，“我去看一下。”
“等等，我也去。”
穗砂也翻身下床，倒不是担心缇儿会受伤，反而是怕她一不小心在船员的面前暴露了魔女的身份事情会很难收场。
而且以魔女小姐的思维模式，万一话不投机直接动起手来把船给拆了可就出大事了。
不过船上的魔法使……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海德尔先生手下的船员吧？如果不是偷偷溜上来的偷渡者的话，唯一有可能的……
“真这么巧吗？”
跟着缇儿离开房间一路来到船长室外，看到缇儿在那扇小隔间的门前停下，穗砂竟然生出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如果说那孩子是魔女的话，船医说的说把她当成奴隶贩运合法就对上了。
毕竟在教廷和神圣联盟盟国的官方那里，魔女的确是没有被赋予“人权”这种东西的。
缇儿伸手想要开门却被穗砂轻轻拽住了衣袖，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地靠近了不远处船长室的门，将耳朵贴在上面听了一会。
因为担心刺激里面那个疑似魔女的女孩，缇儿没有使用平时习惯性的精神触角去探查，所以穗砂为了保险还是先确认了船长室里没有人活动的动静。
在除了海浪外没有听到多余声音后，穗砂才拉开了小隔间的房门。
“呀！”
这波突然袭击似乎将里面的女孩吓得不轻，开门瞬间穗砂就听到了一声努力压抑但还是漏出来的短促惊叫，然后是金属掉落在地面上的撞击声。
女孩正紧紧靠着墙壁，双腿无意识地挪动试图让自己远离门口，深蓝的双眼里噙着泪水和恐惧，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这反应怎么搞得我们好像什么坏人啊。
穗砂有点无奈，放轻脚步走进隔间里，让自己来到那片气窗投射进来的月光下，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我不是这条船上的人，所以不管你刚才在干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别怕好吗？”
露出脸来的确有效果，看清了穗砂的模样后，女孩也轻轻点头：“我认得你，你早上送给我了吃的。”
“那就好。”
穗砂松了口气。要是女孩突然喊出来惊动了巡逻的水手就尴尬了。
虽然也不是要干什么威胁这条船的事情，但有早上自己质问船长的事情在先，海德尔先生恐怕不会再对她们那么友善了。
安抚住女孩的情绪后，穗砂开始思考该怎么向她询问关于她奴隶身份以及缇儿说的关于魔法的事情。
可在穗砂开口之前，魔女小姐和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她身边绕过，两步来到了那个女孩的身边掀开了她披着的那块破布。
“别这么没礼貌！你会吓到她的！”
穗砂赶紧制止但慢了一步，破布被掀起，露出下面称得上褴褛的衣服。
其实那就是一块深棕色的破布，经过简单裁剪初具衣服的外形，非要分类的话大概像是连衣裙，但论粗糙程度跟装粮食的大麻袋剪了几个洞就套身上差不多，能起到的作用大概也只有遮挡身体。
这样的衣服穗砂倒是再熟悉不过了，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度过的十几年岁月里超过一半的时间都穿着这样的衣服。
而魔女小姐的目的也不是那身衣服，而是直接提起了女孩脚边的铁链。
女孩显然也没有料到，试图去争抢魔女手里的锁链，但手才刚伸出来就悬在了半途。
缇儿把一颗用透明玻璃纸包裹的柠檬糖果塞进了女孩手里，很认真地说：“给你糖，我想看一下这个。”
“……谢、谢谢？”
女孩有点迟疑，理智告诉她铁链上的痕迹会暴露自己的行动，但从缇儿身上她却只感觉到了纯粹的善意，于是下意识接过了糖果。
“喂……那不是午餐里的小甜点吗？我说怎么不见了……”
穗砂小声问。
“一会我也会分穗砂一颗啦。”
“那个不是重点啊！”
魔女小姐仔细观察着铁链，很快将视线放在了其中一节上。
上面构成锁链的一节铁环明显缺了一块，有新鲜的切割痕迹，尽管还有大约一半粗细连接着，但相比周围已经非常脆弱。
“效率好低，不是【念力】魔法，是直接用精神触角切的吧。”
缇儿小声嘀咕，但在安静的夜晚下，小小隔间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魔女吗？”穗砂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女孩惊讶得把手里的糖掉在地上。
“好厉害。”
下一刻，缇儿高兴地握住了女孩的手：“只用精神触角就能切开铁链，你好厉害！”
魔法的基础是通过精神触角控制无处不在的魔素实现各种“奇迹”。
念力属于几种基础用法之一，虽然效果一般，但是切割铁链还是不难的，从缇儿在房间里察觉魔力到现在都没弄开的话只有可能是因为她不会这种办法。
而纯靠着精神触角能切成这样，单论精神强度，或者说魔力水平绝对超过大部分无色高塔的魔法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