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区在夜晚仍旧热闹非凡，某种程度上甚至比白天时更加繁华，装载和卸运货物的工作都在白天完成后，大量的工人和水手都乐意在附近找点乐子，因此也催生了发达的娱乐业。
而要说到水手们的娱乐活动，那必然脱不开烟草、酒精和女人。
“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
靠近码头后，穗砂牵起缇儿的手认真地叮嘱。
然而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哟，好俊俏的小伙子~”
“有没有兴趣让姐姐教你点快乐的事情呀？一晚只要三百艾什哦。”
码头上比预计的更加热闹，明明是已经开始转凉的深秋季节，可这里的温度却仿佛比外面要高上好几度，到处都是醉鬼的叫骂、姑娘的尖叫和酒吧娼馆里或激烈或靡靡的音乐声。
衣着暴露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孩争相招揽着客人，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烟草和胭脂香粉的气味，让人头脑发胀。
要是换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保不准就把持不住，但穗砂么，在没有硬件的情况下还是比较冷静的。
反而是缇儿不太淡定，倒是主动走到了穗砂前面昂首挺胸地拦在了她和边上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之间，像是护食的猫头鹰一样瞪着任何敢凑上来的女孩。
不过效果的确是有，毕竟缇儿不管是身材样貌气质都绝对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顶尖，街边这些寻常的娼妓哪怕是有浓妆艳抹和撩人的服饰也相形见绌，自然是很识趣地放弃了。
“穗砂不许盯着她们看。”
缇儿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放心好啦，别忘了我也是女的，怎么可能被她们诱惑啊。”
“……那也不行，穗砂要被我诱惑啊。”
缇儿纠结了一下后说。
……饶了我吧。
穿过混乱又热闹的港区来到泊位，周围一下子安静不少——毕竟大部分的船上住宿条件都不怎么样，水手们能在岸上住一般都不会待在船上。
而根据记忆来到中午离开时晨曦之风号的泊位时，两人却发现这里停留的船已经不是她们熟悉的那一条。
“不见了？”
“可能是去别的泊位了？”
穗砂猜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人在码头之间转悠着寻找一遍，但仍是没有找到那艘熟悉的三桅帆船。
“可能是我们来晚了吧。”
穗砂有点遗憾。海德尔先生只是退休，回去海息镇以后还能见到他，可是莉亚娜……或许真的没法再见面了。
时间已经不早，如果再不走的话城内的轨道车也要停运了，为了不再用腿穿越半座城市，穗砂也只能先带着缇儿返回旅店。
……
港区以北，距离圣廷主城区大约十公里的海边，一处小型码头坐落于茂密植被的掩映中，隐藏在一截断裂的海蚀崖下。
穗砂和缇儿寻找许久的晨曦之风号正在此停泊。
“你们要的人，我送到了。”
亚伯纳西面无表情地站在船首，等那三名穿着白袍的访客登上甲板后轻轻拍了拍身边莉亚娜的肩膀。
“这孩子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真是辛苦您了，海德尔船长。”
为首的白袍人戴着一副银制面具，面具后的蓝色双眼仔细地从莉亚娜身上扫过，最终满意地说道。
被审视时，莉亚娜的身体微微一颤，不自主地想往亚伯纳西身后躲避，但亚伯纳西却后退了一步，让她完全暴露在白袍人的视线中。
“我按照要求完好地把她带来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准备回去了。”
亚伯纳西努力不去看莉亚娜无助乞求的表情，硬着心肠说。
“真的不再考虑继续和我们合作吗？海德尔船长？”
白袍人的声音好像在笑，“我们对您的工作很满意，以后也可能有其他隐蔽的运送需求，如果能继续有您和您的船这样可靠的合作伙伴是我们的荣幸。”
“不必了，我直说了，我不喜欢这种事情，另外，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海，如果你还打算找我们可以和我的大副联系，但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这样啊，真是太遗憾了。那么，本次的委托金的尾款部分会按照约定打入您指定的银行账户，或者您想现在看到现金也可以。”
白袍人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另外一名白袍人将手中提着的银色金属箱放在跟前。
“不必了，我回去自己到银行拿。”
亚伯纳西摇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好，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白袍人点头，来到莉亚娜面前，双眼中含着笑意。他比莉亚娜高了一个头，却轻轻俯下身子朝莉亚娜弯腰伸手，仿佛在舞会上邀请舞伴的男宾。
莉亚娜却并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只是略有些麻木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像是一具丢了魂的傀儡被牵着离开了晨曦之风号。
回到码头上，三个白袍人带着莉亚娜站在远处，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看着晨曦之风的水手们忙碌着解开缆绳收起栈板，直到船锚拉起做好出航准备。
“是条不错的船啊。”
为首的白袍人像是莉亚娜的男伴一样牵着她的手，用温和的语气说，“你的手在颤抖，是在难过吗？看来他们对你真的很好啊。”
莉亚娜闭上双眼用力摇头，白袍人却仍旧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不一会，晨曦之风离开了岸边，缓缓驶向夜幕下深黑的大海。
“嗯……确实可惜，是条好船。”
白袍人感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深秋的夜晚，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不错，是个赴死的好天气，萨拉，交给你了。”
目送着晨曦之风渐渐远去，白袍人牵起莉亚娜的手，带着提了钱箱的同伴转身离去，只留下最后一名佩戴着黑色铁面的白袍人。
尽管佩戴着铁面，但从身体曲线和柔顺的棕色长发看应该是一名女性。
她缓步走到了栈桥的边缘，动作轻柔地脱下了脚上的鹿皮短靴，露出素白的双足。
试探着感受了一下海水的温度后，她抬手解开了白袍的扣子，脱下后叠好放在短靴边。
长袍下高挑傲人的身姿仿佛乍一眼看去仿佛不着寸缕，清晰的锁骨、饱满浑圆的峰峦、挺翘的臀部都清晰可辨，但仔细看又能看到一层紧身的暗色衣装，仿佛第二层皮肤一般紧紧包裹着她的身躯。
在试过水温后，她轻盈地跃入海面，很快与海水融为一体，游鱼般顺着海流追向远去的晨曦之风号。
……
后半夜，圣廷港南区三号灯塔。
守塔人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卷烟趴在塔顶的护栏上，百无聊赖地数着下面海堤上的破浪锥打发时间。
虽然海面上这个季节容易产生飓风，但那大都是出现在海息角以南的海域，而圣廷附近的海湾一向风平浪静，再加上这一片区域的海底也甚少礁石，各种暗流漩涡也不多，所以一向太平，平时最多帮忙联系海岸警备队拖一拖因为机械故障失去行动能力的船只。
而在头顶上那两台大功率探照灯装上了一套蒸汽驱动的自转动机械滑轨之后，他连操作探照灯的工作都省了，只需要负责盯着海面就行。
“闲着好是好，就是太无聊了啊……”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才刚上到塔顶接替了值上半夜的同伴，距离天亮还有好一阵子，要不是能抽烟提神还真难顶住。
就在他数完了水面以上没被打湿的破浪锥，准备开始二二三四再来一次时，眼角余光却突然捕捉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刚才探照灯的光束已经移过，此时那块地方已经一片漆黑。
守塔人飞快地扔掉卷烟，跑到后面的操纵杆处断开了机械滑轨和探照灯的连接，随后爬上梯子用力拽着灯座把灯光重新转回刚才扫过的位置。
光柱照亮的区域瞬间变得如同白昼，同时守塔人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破碎的木板和金属边框……以及最明显的龙骨和桅杆，那是一条船的残骸！
……
新元976年11月11日，夜，一条中型三桅帆船于圣廷港东北二十海里处遭遇暗流漩涡，被卷入后船体破碎，船上人员全体遇难，残骸于港南区三号灯塔附近被发现。
——《圣廷港区海岸警备队日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