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欢迎外地人？
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大叔在赶人，但仔细想想这大概真的是句善意的提醒。
春天旱灾，冬天雪灾，粮食价格飞涨……对于一座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来说绝对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对于有钱人和权贵来说或许无所谓，但大量的普通人呢？比如那些工业区的工人，甚至是贫民区里连一份稳定工作都没有的人？
火车站外遇到的那个男人说工人们为了生存抗争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游行人群喊的“要面包”恐怕也是真正迫切的需求。
只不过对于穗砂来说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替他们担忧，能做的只有明天去见过阿丽亚之后尽快离开。
回到桌前，穗砂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机械挂钟。
“老板，时间准吗？”
“一小时前对着钟楼调的，包准。”
柜台后的大叔头也不抬地说。
才八点啊，再四处逛逛好了，毕竟明天去拜访了温特伍德家后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埃德隆区的游行并没有影响到银河大道，穗砂和缇儿再经过通往工厂区的路口时人去早已散去，警察也解除了封锁，街道所能见的位置除了薄薄一层积雪和孤零零的街灯外看不见其他东西。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银河大道上，而这里仍是一如既往——或者更加热闹了，丝毫没有受到这场雪的影响。
只不过随着夜深，诸如书店、杂货铺一类日间经营的商户都已经打烊，取而代之的则是深夜经营的餐厅和更多的酒馆。
色调各异的灯光照亮了各式各样的招牌，激昂热烈或悠长宁静的乐曲从门内透出来，夹杂着鼎沸的人声。
“穗砂，我们进去看看吧？”
被一盏漂亮的紫红色霓虹灯吸引，缇儿拉住了穗砂的衣袖，指了指旁边的小门。
“你想喝酒吗？”
穗砂愣了一下。
“嗯嗯，想试试，看起来很好喝。”
魔女小姐点了点头，指着看板上一杯色彩丰富的鸡尾酒画片，“以前爸爸一直不让我喝。”
那当然，至少是五年以前，缇儿都不到十二岁吧？怎么可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喝酒啊。
“嘛，我倒是没啥意见，不过事先提醒一句，味道你不一定会喜欢。”
穗砂看了一眼价格，嗯，有优惠，第二杯调酒还有折扣，稍微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穗砂喝过酒吗？我不记得欸。”
“嘛……很早的事情了。”
穗砂的视线飘向别处。
在那个遥远的地下角斗场作为战士最后一次出场前，自己的确和某位同伴一起偷偷喝过一点低度数的麦酒，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倒是对那种苦涩的滋味记忆犹新。
之后在边境村和海息镇的时候见过不少大人喜欢泡在酒馆喝得烂醉，穗砂也一直难以理解。
在她的记忆中，酒馆是由酒精、烟草和呕吐物的气味组成的，墙壁边缘摆放着装满酒液的大木桶，长桌边挤满了酒鬼，其中还混杂着不怀好意的浪荡子、人生失意的碰壁者以及企图从前者手中榨取最后一丝金钱或是别的什么的流莺。
但眼前的酒馆似乎不太一样，至少并没有散发出那种让她厌恶的气息，只有爵士乐般摇摆着节奏的曲调，像是毛线团之于小猫一样轻轻扫过心尖。
“那就进去吧。”
没等穗砂反应，缇儿拽着她的手先一步推开了酒馆的门。
和低调的门面不同，酒馆的内部的氛围热闹许多，装潢以刷着黑漆的木料为主，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橡木吧台，旁侧是半环绕的舞台，一个穿着西装扣着礼帽的男人正站在台上演奏着手风琴，端着托盘身着黑白服饰的侍者在或站或坐的人群间穿梭。
并没有常见的长桌，座位以小圆桌和卡座方桌的形式分散，客人也是三五成群。
尽管人们相互交谈的嗡嗡声汇集在一起仿佛置身巨大的低频音箱，但因为没有高声喧哗的人或者不识抬举的酒鬼，所以音乐一直是酒馆里的主旋律，热闹而不嘈杂。
“两位……神明眷顾，今天居然能见到这么多美人，这份工作真是不错。”
吧台后，系着深红色领结的酒保看到从人群中挤到面前的缇儿和穗砂时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放下手中刚刚擦拭干净的玻璃杯称赞。
“谢谢？我要一杯……嗯，【日落】。”
缇儿踩着横木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指着台面上的酒水单说。
“哦，当然，口感甜美丰富，色彩鲜艳，很适合您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士……抱歉，应该是淑女。”
“喂喂，你差不多一点，调酒不需要这样献殷勤吧？”
穗砂也坐在了缇儿边上，用力敲了敲桌面。
不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家伙对缇儿这么热情就是不爽。
“啊哈哈，抱歉抱歉，不是故意冷落您的，您是另外一种风格，说实话，我其实更喜欢您这样飒爽的女孩子哦，短发和中性可是最近一个季度阿德莱德的时尚风向。”
“谁告诉你我是……”
穗砂挑了挑眉，想要反驳。虽然本体是女孩子，但至少在外和缇儿旅行的时候以男性身份示人还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然而酒保并没有等她说完，而是迅速从身后的杯架上取下两只方杯摆在吧台上：“作为对两位光临本店的答谢，我以个人身份请两位美人分别喝一杯，放心，免费的。这位黑发美人想喝的是【日落】，那金发这位呢？”
“……【冰柠茶】谢谢。”
听到“免费”两个字，穗砂默默地闭上了嘴乖巧坐好。
日落是一款经典的调酒，主材料是斯塔莱亚出产的一款烈酒，但是配上用来调和的果汁和糖浆以后属于一般人也能接受的程度，不管是在大城市还是乡村酒馆都能见到，倒是冰柠茶穗砂是第一次听。
更重要的是，它在酒水单上是最贵的，价钱是日落的两倍。
这可是免费请一杯，能薅羊毛不得薅最狠的？
“冰柠茶啊……客人很有勇气，我现在更喜欢您了。”
酒保意味深长地笑。
“不需要你喜欢……你说很有勇气是什么意思？”
穗砂顿时生出种不妙的预感。
“不，没什么，我先做日落，如果您想喝点别的话可以随时跟我说。”
酒保摇头，句尾语气轻微地上扬，仿佛在挑衅。
“就、就这个，不用换了。”
穗砂咬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