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砂小步快走离开了包厢,然后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两眼。
嘶,厕所怎么走来着?
正常人这时候都知道找剧院的工作人员例如侍者之类的人问问,穗砂也是正常人,但偏偏就在膀胱告急的时候那些好像隐藏在暗处又无处不在的服务生们突然就真的隐藏在暗处了愣是一个都见不到。
要死。
穗砂的额头开始冒汗。
不过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她这么安慰自己,自己实在是有先见之明,身上还多带了一套衣服可以更换,所以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遇到最糟糕的情况。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沦落到那种地步。
这时,她的旁光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德利卡?”
“我了个黄桃水果挞啊!”
被穗砂拍到肩膀的瞬间,那个男人像条被踩了尾巴的大金毛跳了差不多有半米高,回头看到穗砂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是你啊。”
“干嘛一副做贼的样子,还戴着帽子和墨镜,生怕被人认出来?”
“你才做贼,哪个贼有穿这么帅的?”
德利卡抖了抖自己的衣领,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身和昨天酒馆里演出时完全相反的宽松便服穿起来颇有种潇洒闲适的气质,而仿牛仔帽造型的礼帽和墨镜又保留了几分骚包的气质穗砂能认出他。
“也是……像个花花公子,或者浪荡淫贼。”
“哼,随你怎么说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歌剧院当然是看歌剧啊。”
穗砂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
“歌剧?呃,也差不多吧,”
德利卡的表情有点古怪,
“不过,表演这种东西终归是个形式,一个由头,一条纽带,通过纽带连接起来的关系才是目的啊。嘛,不过的确有人会附庸风雅就是了。哈,市井小民以为所谓贵族都有什么天生高贵的血统,人人都被熏陶出了艺术品味,但你要是能听到那些皇帝山上大贵族的真心话就知道,真正懂艺术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装模作样以彰显自己比常人更加高雅罢了。”
德利卡眉飞色舞。
“我是个附庸风雅的土鳖还真是对不起啊。”
穗砂不爽地挑眉,克制着抬手给这精致的家伙脸上一拳的冲动,“所以你来肯定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咯。”
“那当然。”
德利卡朝前方招了招手,穗砂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看去正看见昨天酒馆里遇到的那位蕾娜小姐站在一个包厢门口四下张望,“我可是来赴一位美丽女士的邀约。”
“你大爷的,还说不是花花公子……”
德利卡不置可否地耸肩。
眼看这家伙就要离开,穗砂终于是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等、等一下。”
“哦?还有什么事吗朋友?”
“那个……你知道卫生间在哪吗?”
“卫生间?”
疑惑,观察,释然,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贱笑先后出现在德利卡的脸上,“难怪一直绷着脸,还以为见到朋友不高兴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再见到你我可真没什么高兴的。”
穗砂忍耐着某处传来的急迫感飞快回嘴。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生气哦,毕竟我很大方嘛。”
这个男人笑眯眯地说。
啧……这家伙……不行,不能生气,那道闸本来就因为灌了大量冰镇汽水来到决堤边缘了,就像是端在手里满溢的茶杯,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问别人去了。”
穗砂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
“演出马上要开始了,现在工作人员大都在场内待命,外面你能找到的人大概不多哦。”
德利卡背手而立,眼看快绷不住的穗砂要化身红眼狮子狗扑过来跟他拼命也终于不再逗乐子,“好了好了,不闹了,前面台阶上去后右转,走廊尽头就是,快去吧朋友,别憋坏了。”
“万分感谢。”
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穗砂迈着小碎步飞快地向上走去。
“还怪有礼貌的。”
抱起双臂,德利卡目送穗砂远去,脑袋却忽然一痛。
“你在干什么啊?”
收起手刀的蕾娜叹了口气,一脸无语地斜眼看着他。
“你说巧不巧,又遇上昨天那小子了,看起来还跟你一样急着找卫生间呢……诶疼!”
又挨了一记手刀,德利卡这才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不要在这种场合说那种事情啊!”
“放心,没人会听见的。”
德利卡摊手,然后绕到蕾娜身前,绅士地做出“请”的手势,“这边请,女士,今晚对我们是很有意义的一夜。”
……
另一边,歌剧院卫生间的某一隔间。
随着一阵冲水声响起,穗砂神情轻松地开门走出。
嗯……长时间紧绷后的松弛感真不错呢,有种浑身轻飘飘的幸福感,要不是演出要开始了她甚至想在马桶上多享受一会这种感觉。
话说,不会因此觉醒奇怪的兴趣吧?
摇了摇头,穗砂准备去洗手,膀胱,我的意思是旁光,却捕捉到了一道身影。
“……?”
穗砂缓缓站定,僵硬地扭头,看向左侧卫生间内部。
那边是和隔间相对的一排男厕所特有器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嗯,或者说特别干净?毕竟是万城之城中心区的剧院,卫生还是维持的很不错的。
作为以男性姿态示人的假小子,穗砂对此并不陌生,倒不如说早就已经见惯了,而且有年幼时角斗场的经历在,就算有个男人当着她的面站在那表演大鸟转转转她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
之所以迟疑完全是因为……
“女孩子?”
穗砂确认般低声嘀咕了一声。
卫生间里除了渐弱的水声外十分安静,所以她的声音异常清晰。
“啊。还有人啊。”
听到穗砂的声音,那个站在小便器前,以豪放姿势撩起罗裙的银发背影回过头来。
穗砂再一次陷入严重自我怀疑。对方并不是背影杀手,那张脸白皙小巧,妆容精致,一抹嫣红眼影搭配琥珀色的双瞳散发出异样的魅力。
但同时,粉嫩的唇边是被叼着的一截燃烧了一半的卷烟,袅袅烟雾向上攀升。
嘀嗒。嘀嗒。
水珠滴落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厕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