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介意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狱警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根卷烟用火柴点燃,烟头明灭了一下后缓缓吐出一口烟,“你问。”
“你是在这里工作的普通狱警是吗?你每个月能挣多少?”
“啊?怎么忽然问……算了,没什么,”
狱警挠了挠头,“两千五百艾什。”
“据我所知你的薪水应该由帝国财政提供给监狱,再由监狱下属的财政发放,按照去年制定的最新公务人员薪水标准条例,基础工资应该不低于当地平均收入的一点五倍,按照阿德莱德城区的状况,这个数字应该至少有四千。”
“……哈?标准条例?那是什么?”
“你的钱是从财政办公室领取的吗?”
“呃,都是老大直接发的啊。”
“老大……典狱长吗?原来如此,那位先生大概很有钱吧。”
牢房里,男人点了点头。
“确实,之前老大还参加过贵族的宴会,听说没个贵族头衔都去不了。”
“但他只也是个平民吧,至于参加宴会……大概是花钱买到的门票,再加上身为典狱长有些权力被那些人看中了。”
“什么……意思?”
狱警捏着烟的手抖了一下,一缕烟灰跌落在地上。
“从眼神来看你的脑子不差,应该能理解——”
男人眼神含笑,声音却戛然而止。
“哟,莱利,我不是提醒过你们吗?少跟这家伙搭话。”
另一个浑身黑衣,比狱警高了半个头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莱利的身后,左臂一把搭在狱警的脖子上戏谑地说道。
“老、老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莱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毕竟自己知道典狱长的手搂上自己前都没意识到他的到来。
“没事没事,小年轻嘛,我原谅你了。”
典狱长咧着森白的牙笑道,绕过莱利脖子的左手指着铁门后的男人,“顺便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这家伙叫林恩,是个超·级危险分子,就和以前的那些魔女一样能靠言语蛊惑人心哦,所以才不让你们跟他说话。”
“是、是这样吗?”
莱利干笑两声,甚至不敢再多瞟一眼,“谢谢老大……”
“知道就好,后半夜这家伙由我来看管,回去吧。”
“是,老大。”
被典狱长轻轻推开,莱利顺势向后面的走廊走了两步,心里倒轻松了些。
“年轻人。”
铁门后,林恩却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作为回报,我也会回答刚才你的问题。”
“闭嘴。”
典狱长抬起脚,硬底的军靴踹在铁门上发出一声巨响,但林恩的声音不紧不慢,在金属的清脆回响中依然清晰,“我在这里的原因是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而莱利却根本没敢逗留,甚至连头都没回就匆匆跑开。
“改变世界啊……真是的,你们这种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说大话呢?”
“这并非大话。”
典狱长捋了捋头发,挑着眉看向他:“啊对对对,因为确实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然后鼓动一群人去送死。呵,把你抓起来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那帮被你鼓动的人也不冤,毕竟脑子坏了可没药医。”
林恩沉默了一会:“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我可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事,林恩先生。”
仿佛获得了某种优越,典狱长笑了,
“不过么,鉴于上面吩咐对您礼貌一点,我就自作主张好了。简单来说,这些天我们逮捕了两千两百七十四人,击毙投石党暴徒三百一十六人,任何胆敢再宣扬投石党相关信息的人都会被逮捕,你们失败了。”
“啊……差点忘了,有个家伙自称是你的学生呢,好像是叫约翰什么的,企图暴力抗法,被打成筛子了,我可是头一回知道人的身体里能流出来这么多血。”
典狱长的嘴角上扬,挑衅般一字一顿地说。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寒潮来了,城里到底怎么样?铁路是否保持畅通,粮食还有在进入阿德莱德吗?市政有没有赈灾?”
林恩没有理会,冷静地盯着他。
“……无趣。”
典狱长和他对视半晌,冷哼一声,“轮不到一个罪犯操心,以为自己是谁?你懂个屁!这些有上面的人担心。你只需要知道军轨畅通,随时都有军队能进入,不管你们想做什么都注定失败!”
抛下这句话,典狱长又往铁门上踹了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所知晓的确实有限。”
林恩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回到牢房内唯一能躺和坐的硬榻上,一手从餐盘中拿起冰冷坚硬的面包,抬头凝望着气窗栅栏外被灰霾笼罩的夜空。
“不过我很清楚那些孩子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们是野草是星火,顽强又野蛮地生长,而这场寒潮,以及几乎能预见的人祸,就是最合适的风,将草种或火苗带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只是代价也过于沉重了,也不知道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
……
新元976年冬,12月5日。
对于科瑞利亚这个国家来说,这天注定值得铭记,甚至在无数个日夜后,央陆上的人们在提起这一天时也会发出感叹。
不同的人对它有不同的称呼,政变、暴动……革命。
“十二月革命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吧?万一以后也有人在十二月发动革命,那学生在学历史的时候岂不是很容易弄混?”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啊你这混球?不知道这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吗?”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啊,一个帅气的名字对于宣传和记录都很有用的好吧?舆论这种东西你不提前做准备可就会被别人占据先机。”
“就算是那样也和帅不帅气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只有让人觉得帅气才容易被记住啊。我想想看……你觉得蔷薇革命怎么样?我妹妹可喜欢那种花了。”
“所以说半天就是为了把你妹妹喜欢的花放到历史书上?”
“呃……也不能这么说吧,当然我不否认有点私心就是了。”
“死妹控滚啊!”
——以上对话出自某段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