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砂不知道缇儿为什么会哭，只是如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
魔女的头发细软柔顺，触感像是上品的蚕丝，手指可以轻易插入其中如划动水流。
可惜穗砂没心思体会那份美好。
“你……到底怎么了？”
阿德莱德以后缇儿很明显在隐瞒什么，只是渡海来到瓦尔托尼亚的船上问过一次发现她明显不愿多提后穗砂也只能作罢。
但今天的反应穗砂就算再怎么也不能无视了，哪怕不出现阿德莱德的时候那种失神中枪的危险情况，明眼人也能看得出魔女小姐显然因为某些事而痛苦。
所以哪怕今天缇儿再怎么不愿意穗砂也要霸王硬上弓——她的意思是不择手段地逼问出来。
虽说穗砂同学基本没有什么能用的手段就是了。
硬要说的话……以后不许缇儿在晚上悄悄钻被子爬到自己的床上来？
然而就在穗砂思考着缇儿不说的话自己用什么办法套出她的话来时，依然把脸埋在他胸口的缇儿却先开口了。
“穗砂……我好怕。”
怕？怕什么？
穗砂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个问题，原本抚摸着少女头顶的手轻轻下滑搂住了她的后背，略微抱紧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在。”
穗砂低声说。
她没有主动问缇儿到底怎么回事，只是任由缇儿伏在胸前，静静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呼吸带来的起伏。
“我们在阿德莱德的时候有人看了我一眼。”
“跟那群地痞打的时候吗？”
“嗯……虽然只瞥了一瞬间，但感觉……当时已经被杀掉了。”
穗砂愣了一下。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她有点不理解。
被看了一眼就觉得被杀了是什么鬼？那是直死之魔眼吗？
“今天感觉到的魔素有相同的味道。”
魔素普遍存在于世界的每个角落，常人无法驾驭甚至无从识别，但魔法使可以通过自身精神力驾驭它们并且以此为原料编制魔法实现不可思议的奇迹，这是魔法的基础理论。
而“魔素的味道”就是一种形象的说法，根据穗砂这些天在图书馆翻看的那些和魔法相关的资料，大概是某种魔法使支配魔素后留下的个人独有的频率或者特性。
每个魔法使编制魔法的原理相近，但习惯和方式都有细微的差别，就像是每个人的指纹、虹膜或者签字的小习惯，成熟的魔法使可以通过对方使用魔法后残留魔素的状态识别出对方的这种特质。
“所以说，有一个魔法使看了你一眼？然后他也出现在了城外的那片树林里面？”
缇儿趴在穗砂胸前点了点头。
“那个……容我先问一嘴。”
穗砂咽了口唾沫，“以魔法使的标准而论，你算是强的吧。”
“嗯。”
这话属实是废话，光是缇儿在娜卡萨尼亚深处碾碎影傀使用的星空魔法分支【重力场】就是一个能被评定为【破军】的大魔法了。
“所以……那个看你的家伙……”
“我不知道，很强很强很强很强……可能比爸爸还要厉害……但爸爸不会用那种目光看我。”
似乎又回想起了阿德莱德的经历，穗砂感觉到魔女小姐的身体再次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尽管魔女小姐的很多常识都有所欠缺导致有时候看起来笨笨的，但实力这方面是真的能打。
能让她说出那么多个“很强”，那强度大概是已经超出想象了。
“我怕面对他的时候保护不了穗砂……我怕穗砂死掉……像上次那样。”
易碎状态的魔女小姐实在太少见了，也就是海息镇知道自己身份的那天夜里因为见到父亲的希望落空而出现过一次。
而且还不一样，那次只是失望，并没有现在这样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毕竟那是魔女枫露丹缇小姐，十二岁就干碎过魔女猎人和沙匪，能一人杀穿影傀群的人形杀气，就算外表再可爱穗砂也很难想象出来。
然而居然出现了。
这还真是……美味啊。
穗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啊不不不，自己内心肯定是不希望缇儿露出这副难过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个小人在开香槟狂欢还喊着“多来点”。
难道我其实是个变态来着？果然是因为小时候见过太多脏东西导致一些东西扭曲了吗？
你疑似是有点初生了，麻烦快去死一死吧。
“没事的。”
穗砂穗砂略微低头轻轻将额头抵在缇儿的头顶，然后默默掐死了心里的小人让她闭嘴，“我不是有【万变魔方】吗？会变强到能保护自己的。”
“嗯……”
眼看缇儿平静了一些，穗砂也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有一个比你强很多的魔法使在莫斯托德附近游荡而且还对你有恶意吗？”
“对……”
魔女小姐弱弱地点头。
穗砂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思考，然后按照这个思路推测她们好像又遇上了大麻烦。
此前的几次危险虽然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归根结底威胁都在缇儿的武力所能解决的区间内。
比起对她们人身安全的直接威胁，其实是缇儿暴露魔女身份可能带来的后续麻烦更让人头疼，所以先前的那些麻烦穗砂都能有些应对办法。
可如果一个能够正面薄纱一整支军队还比缇儿能打的魔法使找上门来，穗砂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
……向教廷和官方举报？可问题是一个魔女向教廷举报其他的魔法使算是怎么回事？这不自己找麻烦吗？
好吧，真的没办法了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案，可问题是对于称号级的魔法使，就算是神圣联盟也不是说对付就能对付的。
神圣联盟对魔法使的优势更多集中在正面战场上，毕竟火炮阵列和甲胄骑士在配合起来冲击力无与伦比，管你什么的魔法使也吃不住一发155口径正义。
但想要调集那种程度的军队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所以除开正面战场之外魔法使的优势就很大了，想现在这种城市里的情况就算是教廷想要调军队来对付也几乎不可能。
说到底为什么缇儿会被魔法使盯上？她自己不就是无色高塔出身吗？
想不到直接对抗的可能性，穗砂只好换个思路。
毕竟对方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找缇儿的麻烦。
但问题是至少这五年缇儿是肯定没有招惹过什么人的，而五年前……喂喂，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能把一个称号魔法使怎么样啊？
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那家伙跟以利亚有仇，所以迁怒到了缇儿的身上吧。
嘶，既然这样，那家伙说不定也是找到缇儿父亲的线索？
想到这里，穗砂也忍不住苦笑。
真的假的，从一个有恶意还很强的家伙那里打听情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