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黎艾可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了。
克拉拉自称天才机械少女，但除了机械学之外也不是一无所知，更不是头脑僵化的蠢货。对于自己来说，教授肯提出这样的条件绝对称得上宅心仁厚了。
自己能够得到一位机械学大师的倾囊相授，而黎艾可也能更加信任自己，要说唯一的损失也就是会冒着黎艾可的身份暴露后自己被牵连的风险。
况且要是拒绝，谁知道教授会不会有什么能更彻底确保他是魔法使这件事不泄露出去的手段呢。
稍微权衡利弊，答案显而易见。
“我明白了教授，请多指教。”
克拉拉拍了拍脸颊，努力打起精神说道。
“以后叫我老师就行，我也称呼梅兰妮女士克拉拉好了。”
黎艾可满意地点头，提起瓷壶给克拉拉续上茶水，重新转向穗砂和缇儿，“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位的问题了。”
“我们的问题？”
穗砂愣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结束吗？”
“如果只是那个装成我的样子潜入档案馆的魔女倒不算什么太大的麻烦。地下档案馆的损失，被带走的文件，那些说到底是瓦尔托尼亚和埃尔德拉高层的事，如果站在那些人的视角也就是彼此之间的筹码对换而已。的确很严重，但和你们关系不大。”
黎艾可捏了捏眉心，“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把她带走的那个人，以及你们。”
“那个黑影？”
事实上不管是穗砂还是缇儿都不可能不在意那家伙，不管是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势还是拿出的那颗属于缇儿父亲的金色小球，一切都在指向他和以利亚的失踪有重大关联。
“他的名字是德米特里，我的一个老朋友。”
黎艾可轻轻叹了口气，“很久以前我们闹过一些……不愉快，之后就再没有往来了。一个星期前他突然在莫斯托德附近露面，为了避免事态恶化我追踪了他的行迹，而那个能易容的魔女也是借这个机会伪装成了我，引发了这场混乱。”
昨夜之后穗砂有问过缇儿，黑影的那份压迫感绝对是【灭国】的水准，就算黎艾可也是同一个水平，真动起手还是很难控制不波及周围，所以只要确认对方的敌意，哪怕黎艾可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引开自己也只能跟上，这是无解的阳谋。
问题是那家伙这么做的理由。
“德米特里恨人类。”
黎艾可给出了答案。
“他是第二纪元的遗民，末代贤者之一，亲眼目睹过文明的毁灭和残存的同胞被人类的铁蹄蹂躏，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支撑着他活着，大概也只剩下仇恨了。”
“精灵……”
穗砂低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那名不过相识了短短半个月的少女，音容笑貌依然清晰。
“你们知道么？也是，毕竟是以利亚的女儿。”
黎艾可点头。
“那教授你……”
缇儿盯着黎艾可被头发遮挡的耳朵。
“嗯，我也是，不过用了一些小伎俩隐瞒，毕竟是在人类的世界生存。”
黎艾可很坦率地承认，撩开耳侧的银发，下面原本正常的圆润耳廓忽然间向后方伸长，变成了精灵的长耳，片刻后又回复到原样。
穗砂和缇儿虽然有些惊奇，但毕竟认识莉亚娜在先，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倒是克拉拉因为今天一连串的冲击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目前人类已知的历史被划分为四个纪元，除去教廷宣称的“世间仅存在光和热”的第一纪【光明纪元】外，被称为【精灵纪元】的第二纪是目前的学者们所能考证到的最久远历史，而即使是这个纪元也和如今所处在的第四纪【铎尔纪元】或者俗称的新元中间隔了一段持续了近五百年，充斥着混乱无序的【黑暗纪元】。
因此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魔法使是政府宣传中的威胁，精灵则更是接近传说和神话的历史，别说亲眼见到，就算是消息也鲜少听闻。
“原来如此。”
穗砂点了点头，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触感微凉的右臂。
莉亚娜的遭遇已经随着万变魔方化作的手臂刻入大脑，她不可能忘记那孩子的痛苦和憎恨，哪怕自己作为一个人类也能充分理解对方仇恨的理由。
但如果目的是对人类复仇，德米特里为什么要介入埃尔德拉和瓦尔托尼亚的争端？总不能是因为那边对精灵的态度好点吧？
“你们好像并不惊讶？”
黎艾可注意到穗砂的表情，随后目光也落在了穗砂的右臂上，银灰色的瞳孔底部泛起一丝光芒，“你的手臂很有来头啊。”
穗砂心中一惊。
如果按照黎艾可所说，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黎艾可”已经是安吉尔假扮的，所以他应该是没见过这条机械臂才对。
“嗯。”
穗砂犹豫了一下，按着机械臂将在海上认识莉亚娜以及先驱号列车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讲述的过程中，穗砂心中原先对于先驱号上发生的一切剩余的一点疑惑也消散了。
缇儿在列车上感受到了属于以利亚的魔力，因此被从莉亚娜身边引开，给了教廷的人闯入抓住莉亚娜的机会，甚至很有可能是德米特里将那个教廷的人引过去的。
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当初自己去餐车的那么一点时间里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而进一步思考穗砂愈发心惊，从圣廷、先驱号到科瑞利亚的帝都，仔细回想一下在这趟旅途的最初几站她们就被盯上了。
“为了复仇甚至不惜牺牲无辜的孩子……那家伙真的变成了一个混账啊。”
即使黎艾可迄今为止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听完穗砂讲述的故事后语气中也多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曾经和德米特里一样是来自第二纪元的贤者，两人都对魔法以及“根源”的研究抱有极大兴趣，也因此曾经视彼此为至交，但在性格和对许多观点上大相径庭，这也是精灵纪元终结后两人决裂的起点。
……
“黎艾可！真的不跟我一起来吗？去大闹一场！”
“那时你就在现场，比我更清楚祂的权能，你我这样的贤者再贸然使用魔法说不定又会招来毁灭，况且……一切都结束了，就算你把人类都杀光又有什么意义？从我们触碰根源的那一刻精灵的时代就已经结束了。”
“你就甘心这样？让那些肮脏的蝼蚁篡夺属于我们的一切？！”
……
“那时的我不想为无可挽回的过去复仇，因此与他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却没想到那家伙会变得这么偏激。不过一味躲藏起来甚至没有去庇护同族的我也没有资格指责他把。”
教授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语气却变得有些苦涩，“抱歉，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还是回归正题吧。关于德米特里的目的，听完你们的经历以后我稍微有眉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