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喝醉以后的状态千奇百怪，不过大抵还是可以把冷静和狂暴作为醉酒光谱的两极进行划分的。
——日五档电风扇、闯入邻居家把猫剃成光头或者打胶的同时和一队警察拔枪对射这种可以单独划到古神一类。
好在卡廷教授不在此列，哪怕是喝醉以后也维持了他平日一贯的绅士风度，只是酒精作用以后放松下来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比如自家儿子惹的麻烦，又比如被妻子指责不顾家，又比如学院里为了争取学术资源和同事暗暗较劲明面上还得维持好关系……总之大事小事一大堆，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中年危机模版。
听的时候穗砂也有点慌，自己倒还好，缇儿可是卡廷教授的学生，清醒以后他要是想起来自己跟学生说了那么多自己的私事怕不是要心态炸裂。
直到午餐时间结束之后卡廷教授才清醒了一点，但走路仍然歪歪扭扭，穗砂想上去搀扶也被推开。
“我没事。”
教授摆手，声音提高了几度，摇晃着往花园里的小屋走去，“别小看我！你们……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呃，没问题，教授您好好休息。”
眼看这场突然乱入的约会好歹是平稳落地，穗砂松了一口气。
“穗砂……”
“嗯哼？”
“对不起，我不知道卡廷教授会突然回来……”
缇儿的声音弱弱的。
“没关系啊，这里很漂亮，汤也很棒，我很喜欢。”
穗砂伸手摸了摸魔女小姐的头顶。
“真的？”
享受摸头杀的魔女小姐的双眼微眯。
“当然。”
穗砂准备上手收拾用完的餐具。
“不准动我的锅！”
原本已经快要走到门边的卡廷教授忽然尖叫一声，一个猪突猛进折返回来把空了的炼药锅抱在怀里，然后像是怕被抢走一样飞似的逃回小房子里。
看得出来是很喜欢那口锅了。
“……不过下次还是换个地方吧。”
“嗯……”
……
瓦尔托尼亚以北，央陆西海岸线上某座属于北地霸主埃尔德拉的隐秘军港。
港口隐藏在一片黑灰色的岩石山体后方，规模不算大，泊位只能停泊四条千吨级排水量的舰船，而且开春港口附近封冻的海面解冻后也已经全数出港，此时空空如也显得有些寂寥。
不过对于这座港口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在此驻扎停留的舰队，而是军港内那埃尔德拉情报机构的总部。
为了减少被发现的风险，港口内所有消耗的物资都由明面上补给舰队的船只负责运输，空艇也几乎全天候地隐藏在上空久久不散的低云中监控附近海面和陆地，而唯一能从陆地进入的通道也是一条在山崖上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
“亏他们能找到这种地方建军港。”
一辆马车奔驰而来，良好的减震机构也没能完全消除糟糕路况带来的颠簸。
马车前坐着手持马鞭的银发少女，因为长时间赶路看起来有些憔悴。
山道一路向下，直到一处用铁闸门封住的山洞口，两侧站着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早已收到前方岗哨通报的他们在看到马车的时候就升起了闸门。
穿过这条长约百米的山中隧道，安吉尔终于抵达了港口内部。
两队士兵早已在隧道另一侧前的空地上列队，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笔挺军服肩扛一颗将星的军人以及一名穿着朴素衣服的干瘦男人，左眼戴着一只眼罩，半边脸上留着堪称惨烈的伤疤，仿佛那张脸被野兽撕裂过。
“请问是瓦伦迪诺大人麾下的纯洁者吗？”
先开口的是独眼男人。
“你们早就确认过了吧。”
安吉尔停下马车，跳下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
“算是礼节性的问候吧。”
独眼男人摊开手笑道，“我是谢尔盖·科罗廖夫，是负责跟你对接的人，边上的是这座基地的头儿，帝国海军准将鲍里斯·弗拉基米罗维奇·乌沙科夫。”
“你们埃尔德拉人的名字真难记。”
安吉尔撇撇嘴，一点都不客气。
平心而论，她不爽是应该的。
莫斯托德图书馆的事件发生之后军情六处加大了搜查力度，埃尔德拉渗透进去的间谍几乎都被一网打尽，如果不是被那个神秘又可怕的魔法使搭救安吉尔自己也要搭进去。
那种情况下原本的接应自然也完蛋了，于是安吉尔只能带着三箱子资料翻山越岭小心翼翼地穿过瓦尔托尼亚，在海边偷了一条小船横渡海峡才重回央陆。
而即使是到了科瑞利亚也不算完，在阿德莱德革命成功的投石党激起了全国对贵族的反抗，但同时各地的贵族以及保皇党也在反扑，双方激烈交换意见，偌大一个国家硝烟弥漫，即使安吉尔是个实力超群的魔女北上穿越科瑞利亚的国土也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那名准将也不知道安吉尔的经历，只是皱起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埃尔德拉海军序列里准将已经是高级军官，而且他还是能够指挥管理驻扎在这座基地里舰队的实权将领，就算是皇室成员对他的态度也不会这么随意，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多岁的小女孩凭什么放肆？
但在他发作之前，谢尔盖就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们的文化如此，叫我谢尔盖吧，这位……叫他乌沙科夫好了，他不喜欢鲍里斯这个名字。”
“随便，反正我大概也不会再见你们第二次了，东西都在车厢里，卸下来自己确认吧。”
“当然，千变者小姐跑了这么远真是辛苦了，请跟我来吧，我们准备了食物和休息的房间。”
谢尔盖倒是丝毫不介意安吉尔的态度，礼宾员般上前引路，乌沙科夫则留在原地，等到安吉尔和谢尔盖的身影消失在那片与山体融为一体的要塞级建筑里后才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上前搬运车里的保险箱。
“将军，是‘黄金时代’型战列舰。”
听到这句话时，乌沙科夫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一点弧度。
另一边，走进到这座港口海军基地里的安吉尔也稍微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座隐藏在海崖之下山体之中的军港除了码头的部分外其余区域几乎都完美地和山崖融合，不仅外表的颜色和灰白多孔的海蚀岩相似，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直接就是在山体内开凿出来的，如果排除掉军事基地的属性也是不错的建筑设计。
“说实话，我有些意外教廷的纯洁者居然会是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
谢尔盖一边在前引路一边说。
“如果你喜欢成熟类型的我也可以变成那样。”
安吉尔打了个哈欠，声线稍显低沉沙哑，异样的魅惑感油然而起。
“怎么会呢？只是感慨而已，你可跟我女儿差不多大，”
谢尔盖笑道，
“对了，还请不要把精神力散出去，这座基地里是埃尔德拉情报机构的总部，有些针对魔法使的神奇物品，有可能伤到你。”
“谢谢提醒，我对这里没什么兴趣。”
“那最好了。”
沿着山体开凿出的台阶来到三楼，穿过了一段走廊后，谢尔盖推开一扇木门露出后面的房间。
很简约的单间，墙壁只用了石灰刷白，大小刚好的窗户能看到码头的所有泊位以及更远处的海岸线，房间里一张整洁的单人床和一个能容纳一人的浴桶正冒着热气，旁边的桌子上则是用盖子盖着的各种餐盘器具。
罐焖牛肉、奶油南瓜汤、奶油烤杂菜，还有一条烤鱼以及充当主食的白面包。
“没什么好东西，见谅，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到楼梯口的值班室找里面的人说就可以。”
谢尔盖微笑着退到门口。
这话其实是谦虚了，这样隐秘的军港只能由定期的补给船运输物资，哪怕是那位准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餐。
咕噜……
安吉尔的脸一红，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就不打扰千变者小姐休息了。”
谢尔盖适时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