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伴随着阵阵轰鸣声，一艘长百丈，高数十丈的巨大灵舟冲出云端，驶向远方。
今夜是满月，有道言：“满月夜，动情夜，最适饮酒放歌，陪伴佳人。”
夜色已深，陆晓鱼并未回屋就寝，而是在甲板上放置了一张木桌，与姬依依饮茶对弈。
“宗主，您这步棋似乎又走差了啊。”陆晓鱼喝了口茶水，笑道。
“啧，你别吵，本宗主在思考呢！”姬依依很是烦躁地道。
“要不弟子再让您一轮？”
“才不要，你下你的，大不了再来一局！”
“好吧。”
陆晓鱼拨弄了下一旁的骰子。
随着它的旋转，姬依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直到骰子停稳，刻着“四”的那一面朝向天空，姬依依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趴在桌子上。
“怎么老是这样子……”
“弟子今天运气好了点而已。”
“再来一局！反正已经十连败了，今天不赢了你，你就别想走！”
姬依依小手一挥，棋盘上杂乱的棋子顿时恢复原状，宛若一个一个严阵以待的士兵，等待着二人发号施令。
“那看来弟子得等到明日才能回房休憩了。”
眼看对方身前的茶水凉了，陆晓鱼熟练地替她更换了一杯。
自清晨相遇之后，陆晓鱼便一直腆着脸待在了姬依依的身边，与她一起巡查灵舟各处的情况。
其目的有三。
一是他必须亲眼确认灵舟各处的修士是否都是“风筝”上的那些九劫魔宗弟子本人，免得有什么危险人物偷偷混进来。
二是陆晓鱼打算借由姬依依的身份跟宗门核心圈子的长老、堂主、执事们混个脸熟，这样方便他抵达宗门后实施他和陆雨蝶的计划。
至于三嘛，则是陆晓鱼想跟眼前这位可爱的小宗主，处好关系。
毕竟到了万劫魔宗的领地后，陆晓鱼的所有小动作都没法绕开姬依依，因此他需要某些特殊的手段来消除姬依依对他的戒心，获取她的信任。
而第一步，便是先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让姬依依习惯身边有陆晓鱼的存在，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这番对弈之举。
“对了宗主。”
陆晓鱼挪动了下己方的一枚棋子，闲聊道：“弟子先前偶然听见师兄师姐们言说，在入宗后，新晋升的弟子们似乎都需要拜一位长老为师，归到长老一脉修行？”
“是有这事儿来着。”
姬依依想了想，说道：“这是核心弟子入宗时才有的传统，魔道功法修炼不易，大多数功法威力虽强，却也伴随着极高的风险。
例如我宗的《应元八部救苦经》便是由佛门的功法改编而成的，本质是催动修仙者心性中的‘五毒’进行修炼。
贪、嗔、痴、慢、疑，五种心性之毒被引动，心境不坚的弟子很容易陷入疯魔，成为祸害苍生的魔头。
为了防止此事发生，便需要让长老们来判断该弟子适合修炼何种功法、有何风险、该如何避免。
这般作为，说是授业恩师也不为过了，所以便有了这拜师的传统。”
“原来是这般。”
陆晓鱼将棋子往前推了两格，继续引导话题，问道：“那宗主，您觉得弟子该拜哪位长老为师比较合适呢？”
“你？”
姬依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用拜师？长生陆家收录的神通妙法可不是万劫魔宗能比的，你别告诉我你一个都没学啊。
回宗后给你个洞府，放你自己搁里边修炼，估计用不了几百年你都能成仙了。”
她可是听说过陆晓鱼那天资是何等离谱的。
两岁淬体，同年入一品，四岁破二品，六岁成为结丹期修士，憋了七年的丹，十三岁那年成就号称同境无敌的九纹金丹，步入四品。
自那之后，他修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直到及冠之年也未修到五品。
不过也正常，四品往后的修行可不是前三品那般轻松的，需要时间的积累、沉淀，更何况即便是放慢后的修行速度，也远比寻常修士要快上数倍了。
陆晓鱼并未自傲，轻笑道：“入乡随俗嘛，更何况‘达者为师’，如今弟子不过四品修为，各位长老皆已是上三品的修士，自然有许多值得弟子学习的地方，弟子自是希望能择一人拜师，为弟子解惑。”
“嗯，有这般心性倒是不错。”
姬依依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过宗门内能当你师傅的长老并不多，本宗主想想哦。”
沉吟片刻，姬依依两手端起侧前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显然她并不喜欢饮茶，喝完后那张小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你若是要拜师的话，首选自然是大长老和三长老。”姬依依放下茶杯，说道，“大长老修为最高，神通术法涉猎较广，能较为全面地为你提供帮助。
而三长老所修功法则与你长生陆家颇有渊源，他的功法某种程度上是参照你所修的那本《九天普雷应劫书》而创造的，虽只是借鉴了一些皮毛，但对你往后的修行也能提供不小的帮助。”
“哦？宗主您还知道弟子所修的功法为何？”陆晓鱼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
姬依依白了他一眼，道：“废话，你陆家的功法老出名了，术法一道的顶尖功法，虽没亲眼见过，但传闻着实不少。”
“是嘛。”
嗯，看来雨蝶姐说的不错，果然这种名头太大的功法神通外人都已经琢磨过该如何应对了，完全没法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幸好，陆晓鱼主修的功法并非是这本《九天普雷应劫书》，而是与之相反的另一门功法……
想想看，哪天与人交手之时，对方觉得陆晓鱼作为长生陆家的少主，自然精通术法之道，是个伤害拉满，防御拉胯的脆皮法师，一个个的都觉得“近战对我方有利！”，拼了命的想和陆晓鱼玩近身战。
结果才刚近身便发现，你丫的，咱们近战居然破不了他的防？！
这家伙是个重装法师！
到那时，敌人们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呀。
陆晓鱼眯眯眼，笑道：“宗主似乎也对弟子的功法颇有了解呀，不知您跟那位三长老比起来，谁跟厉害点呢？”
“呸，就那几个小老头还想跟本宗主相提并论？可不是本宗主自夸哦，本宗主一根手指头就能轻松拿捏。”
姬依依双手叉腰，十分神气地哼了两声，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了陆晓鱼话里的陷阱，小鼻子皱了皱，道：“你小子……该不会是想选本宗主当师傅吧？”
陆晓鱼并不否认，道：“达者为师，宗主，您都说您比三长老要强上不少，那弟子自然是想拜在更强者的门下，当然，那也得是您愿意收弟子为徒。”
“先前还是挺愿意的，被你这么一套话，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愿意了，另寻高明吧你。”姬依依故意呛了他一句。
“……”
陆晓鱼嘴角一抽，不动声色地把面前的棋子往前挪动了六格，道：“弟子又赢了。”
“！！！”
“弟子胜您四子，按规则您该罚茶四盏，加上前几把的八盏，弟子给您抹个零，十盏好了。
您是直接喝呢，还是想兑点水再喝呢？”
“你……”
姬依依小脸一僵，咬牙道：“臭小子，就不会让着我点？本宗主可是你未来的师傅，有你这么对待师傅的吗？！”
“您不是不愿意收么？”
“啧……”
姬依依撅起了嘴，看似不情不愿地道：“看在你心还算诚的份儿上，本宗主再三思虑，还是收下你好了。
不过事先说好啊，本宗主是第一次教徒弟，教不好可别怨我。”
“当然。”陆晓鱼应道。
他看重的就是姬依依这第一次，不是第一次的话他还不稀罕呢。
代理宗主的首位亲传弟子，这个名头正是陆晓鱼所需要的。
况且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了解，他明显地感觉到姬依依是个念旧之人。
那么首位弟子这个身份在她的心里便会占据很大的分量，寄予足够多的感情，日后再好好打磨一下二人之间的师徒情谊，姬依依遍不会成为陆晓鱼计划中的阻碍，反倒是他的保护伞。
如此，整个万劫魔宗便能彻底处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即便是她的姐姐姬千秋突然回宗，陆晓鱼也有七成的把握，谋权篡位。
念及于此，陆晓鱼脸上的笑容变得亲切了几分，仿照陆雨蝶曾对他说过的话，言道：“您是第一次当师傅，而我也是头一回当徒弟，你我都是一样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额，为母，不论您的教导是好是坏，也不论日后会有什么留言碎语，您始终是陆某的师傅，是我的家人，陆某会一如既往的爱戴您，尊敬您。”
“你这话说的……怪肉麻的……”
姬依依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捏着自己衣裙的边角，心不在焉地把玩了起来。
被陆晓鱼这么一说，加上彼此的首位师徒这种特殊的关系，姬依依的心里忽然有几分旖旎之感。
就好像家里要突然多了个亲人似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这感觉倒也不赖就是了。
“那……那你拜吧。”姬依依有些磕磕巴巴地道。
“师傅想让我拜什么？”
陆晓鱼特地换了幅温柔点的声线，尽可能让她心底的那种异样感持续得更久一点。
“当……当然是拜师啊！”
姬依依挺直了腰板，小手有意无意地压了压仙裙的裙摆，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端庄一些，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人家萧小友只是入宗就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你好歹是我的亲传弟子，不……不得表示一下啊！”
这还给你攀比上了？
陆晓鱼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还是照做。
既然喜欢攀比，那咱就给你来个全套服务。
他先是取过姬依依身旁的茶杯，沏满十盏仙茶皆尽饮下，表示师之因果，弟子受之。
随后从储物法宝内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六礼束脩、檀香、信香以及刻着陆晓鱼名字的白玉碗，将它们放置在姬依依的面前。
前三类物件皆是拜师时常用的物品，唯有那白玉碗有些特殊。
陆晓鱼特地去向长老们了解过，这碗是灵狐一族的一种习俗，是身份高贵之人的象征。
将刻有自己名字的白玉碗交于他人，便是意味着将自己的一切都交托于他人，是灵狐一族在婚庆、报恩之时才会做的举动。
如今陆晓鱼这么做，自是要笼络姬依依那摇摆不定的心。
陆晓鱼扬起下摆，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地行完拜师之礼，口中大声道：
“弟子陆晓鱼今启苍天，欲奉冥狐上人为授道恩师，自今日之后，若师傅不弃，弟子愿摒弃往事因果，常侍恩师左右，尊师规、听师命。
请受弟子一拜！”
“善。”
姬依依端坐在椅子上，承受了陆晓鱼的这般大礼。
她的小脚丫子不知何时已经扣紧了，五条灵动的狐尾悬在背后不敢晃动。
她现在的心绪很矛盾，既希望陆晓鱼小声点，莫要让灵舟上的弟子们听到这羞人的言语，又希望陆晓鱼能再大声些，好让那帮长老们知晓她姬依依收到了个好弟子。
欣喜而又纠结。
姬依依见拜师礼完成，很是害羞地吩咐道：“行了，莫要跪着了，陆少……不，不对，晓……晓鱼，快些起来吧，为师并不喜你这般拘谨。”
“是，师傅。”
陆晓回到了座位上，可眼看姬依依仍旧一副局促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笑柔声道：“师傅，你我师徒二人可还要再弈一局？”
“不……不必了。”
姬依依哪还有心情下什么棋啊，眼神飘忽地道：“天色已晚，为师有些乏了，还是早日回屋休憩吧。”
“那让弟子送您回屋？”
“好……”
姬依依自椅子上跳下。
临走前还小手不是很干净地顺走了桌子上的棋盘和各类物品，将它们原封不动地存进了储物法宝之内。
这些见证了她收徒的东西，她想要好好保存下来，待千年之后再拿出来看看，或许还能记起今日之景。
“晓……鱼，你回屋时步伐放轻点，莫要吵到弟子们休息。”
“遵命。”
“对了，今晚我们下的这棋下法很是有趣，为师很喜欢，你……可知这棋叫什么名字？”
“名字？”
陆晓鱼回忆了一下陆雨蝶初次教他下棋时说过的名号，道：“弟子记得它叫……”
“飞行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