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我妈还在外边呢……’
‘小声点，你快躺好，要是让俞阿姨发现的话，咱们就死定了！’
哪来的声音？
这是……我的梦里？
陆雨蝶的神魂在识海中浮现，看着自己仍处在睡梦状态中的识海，不由得感到苦闷。
仙修就是这点不好，太过清醒了。
实力越强的仙修，神魂会越发强大，他们也就越是难以睡去。
即便睡着了，识海坠入梦境了，可他们的神魂仍旧清醒，只能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做梦，却没有半点代入感。
虽然陆雨蝶实力很低，只有练气境，但说到底也是个仙修，细算的话差不多每隔一年就会出现一次这种似梦非梦的情况。
对此陆雨蝶感到万般后悔，早知道小时候选择修炼方向之时，就该选体修的。
反正练什么她都没天赋，不如练个体修，又能睡，又能吃，吃多了还不会发胖，比现在自在得多了。
陆雨蝶的神魂幽幽一叹，自空中飘落下来，坐在自己的识海中央，看着这里逐渐变化成今夜所需的梦境。
她今天梦到的是小时候，记不清几岁了，估摸着有八九岁的样子吧。
那时的陆雨蝶和陆晓鱼已经很要好了，成天腻在一起，拽都拽不开。
说起来那时的她早上还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呢。
她是陆家旁系，按规矩是住在族地的外围，而陆晓鱼是少主，自是住在最中央，俩人离得很远很远。
所以每天清晨，陆雨蝶总会早早醒来，将自己收拾打扮好了后就立即往陆晓鱼的家里跑。
她天赋差，长辈们觉得她修仙无望，便懒得管她，家臣们忌惮自家少主的手段，也不会拦她。
这样最好，反倒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见她的小鱼儿。
陆雨蝶的神魂就坐在那看着，看着梦里的那只小小灵蝶，像个小偷似的，低着头，弯着腰，一边躲着家臣们的目光，一边磕磕绊绊地去寻找她的小小鱼儿。
看着这一幕，陆雨蝶的神魂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微笑，起身跟了上去。
这时的陆晓鱼白天是要刻苦修炼的。
与旁系那种一个长辈教导多个小辈的情况不同，为了教好陆晓鱼，长生陆家足足安排了数十位仙人教导。
他们都是在祖中的坟地里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祖宗，平常时候都是在里头闭关，唯有长生陆家遭遇大变故了才会将他们唤醒，实力强得可怕。
而在他们的中央，那位安静打坐的少年，更是宛若夜空中耀眼的星辰，光芒万丈，却又遥不可及。
院子里人太多，小小灵蝶不敢进去，只好搬了快石头，趴在围墙后边，踮起脚，偷偷地观察着她的小小鱼儿。
她就这样等呀等，从白天等到黑夜，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等了多久。
有时候等得实在是久了，她也会感到无聊，感到失落，可每当这时候，她的小小鱼儿就会停下手头的修炼任务，看向她。
他在对她笑，她也在看着他笑。
二人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彼此，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不必说。
小小灵蝶不再感到无聊了，继续趴在围栏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安静地等他下课。
下课后的时间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了。
可以一起吃饭、可以一起玩闹；可以为他讲故事，可以当他的小老师。
直到分别之前，他俩每天都有想做的事，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可最后，在入睡之前，小小灵蝶总是会被她的父母给抓走。
二人就此分别，期待着下一天的来临。
而今天，有些不一样。
今天的小小灵蝶不想回去，她想在这住下，她想多和她的小小鱼儿待一会。
在她的极力要求之下，小小鱼儿无奈答应了，赶走了所有的侍女和族人，将小小灵蝶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小的她和小小的他，小小的身子挤在一起，僵硬地躲在了被窝里，牵着彼此小小的手，诉说着小小的情话。
‘小鱼儿。’
‘嗯？’
‘你想娶我吗？’
‘不想。’
‘为什么？’
‘老爹说结婚后的男人不自由。’
‘我就要你不自由！’
‘那……我们折中一下好了。’
‘怎么折中？’
小小鱼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只娶后半生的你。’
小小灵蝶傻傻地问：‘那前半生呢？’
‘你嫁我……’
‘砰——’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门开了，俞阿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
明明是晚上，为什么俞阿姨看起来……这么刺眼……
陆雨蝶皱皱鼻子，像只小猫一样在被窝里蹭了蹭，缓缓睁开双眼。
她，醒了。
很不合时宜地醒了。
陆雨蝶忸怩着不想起床，想再多睡会，再梦一次那晚的情景。
可不论她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因为仙修，太清醒了。
陆雨蝶扁着嘴，感觉自己受到了欺负，很委屈，下意识地大喊道：“小鱼儿！”
整个竹屋内都回响着她的撒娇声。
可等了许久，她的小鱼儿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回话。
“小鱼儿？！”
陆雨蝶慌了，连忙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就往陆晓鱼的房间跑去。
刚跑到客厅，她便看到桌子上摆着香喷喷的饭菜、一封水墨未干的书信和一颗赤红色的木质小球。
看到那颗木质小球，陆雨蝶眼神一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开心”的气场。
既然这东西出现，那就说明陆晓鱼已经出门了，而且离她离得很远，这才会将这个小球留下来，保护她的安全。
“臭小鱼！笨小鱼！讨厌鬼小鱼！”
陆雨蝶很郁闷，踹了一脚面前的石桌想要泄愤。
可这一脚下去，桌子没事，她的脚丫子却遭了大罪……
“呜……”
陆雨蝶抱着脚丫子委屈巴巴地蹲了下来。
连桌子都在欺负我……
都怪小鱼儿！都怪他，都是因为他不在！都是他的错！
嘟着嘴，陆雨蝶不情不愿地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书信，翻看了起来。
这上面最好写满了“姐姐我错了”，“把姐姐一个人留在家里的我罪该万死”之类的话。
否则等小鱼儿回来，他就真死定了！
陆雨蝶拆开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抱歉，姐，长老们突然召集我，似是有急事，我得出一趟远门，说不定得很晚才能回来。】
“哼，我警告你，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饭桌上有我做好的饭菜，都是你爱吃的，起床后记得来吃】
“没胃口。”
【今天天气很好，没事可以出门逛逛，记得把那个小红球带上就行】
“我懒，不想动。”
【不过我猜你也懒得动，估计也只会在家里待着】
“很好，就冲你写的这句话，罪加一等！”
【说起来我还得顺路去一趟宗门外的城区，不知老姐你有什么想买的么？】
“记得顺路去买好你自己的棺材。”
【我猜应该是胭脂和衣裙，倒时我会多条几个好看的带回来的】
“有那时间不如赶紧回来，争取把你的死刑改成死缓。”
……
整个上午，陆雨蝶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中的信件。
嘴里偶尔会吐槽两句，偶尔会默不作声。
好似在她的心里，陆晓鱼一直都在，在她耳边轻声讲述着这些。
他，一直都待在她身边。
直到第九遍读完这封信件，陆雨蝶才终于把它放下。
看着着空荡荡的竹屋，陆雨蝶只感觉无比的陌生。
她的小鱼儿不在，那这里就不是她的家。
陆雨蝶没有去吃桌上的饭菜，没一个是她爱吃的。
回到了屋内，将自己躲进了被窝里，与世隔绝，默默地念叨着陆晓鱼回来的时间，就这么等着，期盼着时间能快些过去。
这一天，好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