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到一个一直笑着的人……
那么，你也会想把他的笑容毁掉的。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呢。”
奥蕾莉亚是这么说的，无聊地用指甲扣着地面。她躺在阴暗的洞穴深处，周围是扭曲而尖锐的石壁。
壁画已经脱落许久，连同上面女人的面容也已经斑驳不清。
第一魔王曾经尝试修复过，但是他在艺术方面没有什么天赋，而魔法又在这里失去效用。出于越发膨胀的占有欲以及不可告外人的因素，他无法找寻外界的帮助。于是有一次他倨傲地要求奥蕾莉亚帮忙，在奥蕾莉亚往某一面墙泼了一桶漆后他们缠斗了九个时日。
“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继续躺着，看着洞穴的顶部，有点像是尸体。第一魔王站在旁边，靠着纯白的突兀的墙壁，感觉那是无数的奥蕾莉亚的眼睛。而他的血液在把那些眼睛染红。
“我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种族对情感如此执着？”
明明是疑问句，但是她的声音毫无波动。
“他们为爱所牵引，被恨所驱使，而我们却被这种毫无意义的存在压迫着。哦，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是其中之一，父亲。”
带着些嘲讽的味道。
“……那些情感不过是脆弱的联系罢了，最终也只会导致背叛与失落。粘稠的情感只是一张网，牢牢束缚住自身的选择，让人无法逃脱，你可以不选择这些。”
而第一魔王只是这么说。
——本来是可以这么相信的，这么嘲笑的。
——直到看到那个笑容。
青年站立着偏过头，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金色，仿佛是由晨曦编织而成。微风拂过，发丝轻轻摇曳。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中，那双蓝色眼睛如清澈而明亮的湖水。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你看起来很不好。”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绣球。”
“剑兰。”
“宿根亚麻。”
“黑种草。”
总之是一些花，奥蕾莉亚从教堂回去的路上薅了一大把，她的手指编织着。蓝色的花朵交错，细藤缠绕，连成一个圆环。
花环逐渐成型，深浅不一的蓝色交织在一起。
然后落到少女亚麻色的头发上。
少女蜷缩着在她的怀抱里，膝盖处的皮肤充斥着斑驳的痕迹，粉红色的肌肉外翻。碎瓷的边缘犹如尖锐的刀刃，深深扎入她的肌肤。
奥蕾莉亚没什么表示，倒不如说她对此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她的指尖接触到肌肤里面的那些碎片，而少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脸颊因即将到来的疼痛而变得更加苍白。她有过想要抽回腿的念头，但她也已经清楚，自己无处可逃。
“嘘，亲爱的，别害怕。”
“你看，这样才好。”
最后一片瓷片被拔出时，奥蕾莉亚笑起来。她轻轻擦拭着流出的鲜血，似乎在为伊莉丝的痛苦感到一种奇异的快感。
但伊莉丝只是靠着她的大腿，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却又没有发出声音。就像是一具被遗弃的躯壳，失去了生气。整个过程中，只有气音溢出。她掐着自己的手心，以此来抵御外界施加的疼痛。
花冠依然在她的头顶，边缘有细密的藤蔓缠绕，尽显精致与温柔。它属于外界，然而在奥蕾莉亚手中，它却已经规化一种无形的枷锁，尖刺插进肌肤。那些本应带来生机的蓝色，在她苍白的脸庞和空洞的眼神映衬下，也只是失去颜色。
没有表情。
“笑一个？”
奥蕾莉亚戳了戳她的脸。
「要听从奥蕾莉亚的命令」
「需要遵守奥蕾莉亚大人的任何命令」
「完成奥蕾莉亚大人的任何请求」
伊莉丝的唇角轻轻抬起，虽然这笑容显得有些疲惫，同时兼具着抗拒和屈从。它在她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如此脆弱，几乎随时可能破碎。
但是奥蕾莉亚很满足。
“真乖。”
她发出一声喟叹似的感慨，奖励似的摸摸少女的脸。
“伊莉丝真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