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蕾莉亚依然追随着自己的记忆。
第一魔王不是个好父亲，但是那又怎样呢？至少他教会了她很多，然后让她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也让奥蕾莉亚有了一个可供取乐的替代品。
但是他们没有再回到过那片土地。那时候，天空被鲜艳的色彩撕裂，金色和橙色的光芒如同火焰般吞噬着黑暗。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废墟，残骸，血。
奥蕾莉亚并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她也从未提起过。只是她记得那个被疼痛所遮盖的漫长时刻，她记得那日的天光，也记得她们三个人在这边收捡了所有尚能辨识出来的事物。
看着那些，好像能够捕捉到什么，但实际上只是像沙子一样从手中匆匆地流下去了。第一魔王在那天罕见地靠谱，奥蕾莉亚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就是被那一日所蒙蔽的。
——如果第一魔王说自己所需要报复的对象是教会的话，那么就是教会好了。
或许她应该带着小伊莉丝也去看一下那样的场景，她至少还算是理智而又仁慈的，没有听第一魔王的指示。她给了他们一个痛快的死亡，没有逼迫那些家伙亲手玷污自己的信仰。
奥蕾莉亚依然时常感觉饥饿，第一魔王跟黑夜魔女告诉她，这是正常的，魔族就是这样——虽然她们看起来好像都并不是魔族的样子，奥蕾莉亚也没有细问过她们的过去，反正总有一天她能够知道的。对于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魔族生活在追逐自己欲望的长路之上。
“但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微笑着把晶核吞下去，享受着这些食物带来的难得的味觉。而她现在舔舐过少女脖颈处的伤口，把那点血液卷进去。
伊莉丝是属于她的。
全全部部。
她欣赏着少女失神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迷茫，似乎在追逐那遥不可及的梦。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肌肤透出一种苍白的色泽，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双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紧闭，似乎连细语都难以发出。
奥蕾莉亚被这种恍惚所吸引。
被摧残过的花瓣，留下了细小的裂痕，承载了太多的沉重和忧伤。
“伊莉丝真可爱。”
魔王奖励似的亲了亲少女的唇角。
那个孩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吗？大概是不会的吧。她感觉自己应该是会做一些很正常的事情，分享生活中的点滴，看电影、散步、做饭或者旅行。
就像魔王曾经装扮成人类的形态在路上所看到的那对情侣做过的那样。
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关了，她们却在长椅上紧紧相拥，仿佛彼此是抵御外界的唯一庇护所。女孩挂着淡淡的笑容，靠在爱人的肩膀上，衣服看起来已经陈旧不堪。
她们是从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
“你们人类的——那个勇者已经死了，魔族不用多久就会进入这座城市，居民们都在撤退。”
勇者的牺牲暂时延缓了魔族的进攻，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
奥蕾莉亚看着她们。
魔王并不喜欢多费力气，她甚至无所谓地看着白塔的那个执行官少女抹着眼泪呼喊，让居民们带上必要的物品，迅速疏散。
在守卫们的协助下，他们开始沿着那条通向生的道路奔赴。
但她们却依然在这里。
她知道这两个人类的结局。
少女们也看着奥蕾莉亚，一个咧开嘴笑了一下。
“不逃跑吗？现在还有机会。”
“不啦。”
看起来年龄稍长一点的那个说。
于是奥蕾莉亚别了别头。
“我知道的。”
“还有不少人想要留在这里……真奇怪。你们等待着魔族占领这里，然后五级魔法阵的光芒会把整个小城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中。”
“真可惜啊，现在是只有我来到了这里。”
她查阅了那对情侣的记忆，从她们所坐的长椅下面把节点破坏掉。她们的面容安详而恬静，似乎在沉睡，然后和身体一并化为一片片细小的灰烬，轻易地被吞噬。
那些美好的，可笑的牺牲。
人类是应该被淘汰的，他们在这片魔法的大陆上面应该只是作为食物存在。
这么想着，却把手放开了，她分享着这个故事，用着近乎戏谑的口吻。
来自于第一魔王的残忍、疯狂与欲望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无法遏制的洪流。
而伊莉丝失去支点，她跪伏在冰冷的石地上，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身体有些失温而在不断颤抖，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但是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蜷缩着。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地从紧咬的牙关间溢出，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抱歉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奥蕾莉亚安静下来，欣赏着她那断断续续、近乎呢喃的道歉声，在空气中回荡。
充满了哀伤与乞求原谅的意味。
她不明白，但是并不妨碍她觉得这样的小伊莉丝很惹人喜欢。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奥蕾莉亚。”
——因为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我想要摧毁你，拥有你。
彻.彻.底.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