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渴求的,无非是将心中脱颖预出的本性付诸生活。为什么竟如此难呢?——赫尔曼·黑塞
每次旅行都有一个主题,而往往这个主题并非由你决定。就如不远万里来到黑龙江期待一览传说中的七台河锻造技艺,却只找到了历代锻剑师傅的茔冢;想去浙江一探良渚古城遗址的究竟,结果只能看到堆放在博物馆内的文物碎片;来到四川恨不得一天五顿都吃麻婆豆腐,等到旅途结束时才发现自己那么多天吃的都是豆腐花。
世事难料嘛。
按理说,知道了这些的我早该在出行由出差变成旅行的那一刻明白自己无趣的日常即将遭遇波澜,但说到底是个无可救药的木鱼脑袋,事态不进入无可挽回的地步就什么也意识不到,刀子不直直捅下之前就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血从自己身上流出来来才惊呼大事不妙。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刀子也好、鲜血也好,都只是人生中称不上动听的小插曲,虽说当时也痛彻心扉来着,但如今对我而言如果不刻意回忆的话仅仅只是即将化作尘埃的记忆碎片。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受伤只是人之常情而已,也有人会说流些血才更健康,但就是那些无关我痛痒的小事,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就是足以改变其人生轨迹的电车难题拉杆。我所能做的只有希望那辆电车能驶向无人受伤的第三条轨道。
每个人都只是无趣的个体,被甩到荒野中没过两天便会死去,但若是把他们放在一起,把他们塞到某个特定的时空中,那些命运便会不可回避地交织在一起。或许作家们会将这种看似偶然的必然称为高贵或神圣,但那只是他们自以为是的谎言,把自己在书中世界的呼风唤雨狂妄地转移到现实世界,认为自己明晰了世间一切粉饰之下的真面目。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所谓宿命般地相遇、命运般的某人云云,都只是还没从青春期长大的蠢蛋们的狂言。
我是站在作家的对立面说这些话的。
身为记者,所需要做的不是像作家一样捏造故事,而是一心一意记录下只有唯一答案的现实。不加修饰、不带一丝个人感情地用笔尖记录一切。我不会记录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文饰我所知道的事情,只是单单去记录这件我迟早要遗忘,而此时此刻又不愿将其抛去记忆长河中的故事而已。
我不敢大放豪言,再说我也并不是为了博得谁的喝彩才摇动笔杆的。
不追求理解。
不追求陪伴。
不追求获得任何人的体贴。
苟延残喘着爬出深渊的我如今只想把那短暂的旅途化作比旅途更加短暂的文字加以记录。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