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
幽冥淡淡的道，大殿之内龙椅的后墙，一道宽广的通道缓缓打开。
于是顾何路便跟着幽冥，缓缓走进那通道里面。
幽冥的精神低落，双眼里的莲花图案已经彻底清晰。
经过上次执刑人和守夜人的围剿之后，幽冥不仅丢了一只手，还被打上了【追凶】的印记。
现在的幽冥，不仅无法离开自己的洞天，就连身体，要不久也不归他自己了。
顾何路毫不怀疑他会被魂玉器灵夺舍，但他更不怀疑的是：面前这个狂妄到极致的人，会这么简单的放弃。
“今天叫我来，是想我帮你做什么？”
顾何路问道。
“先跟着，多的别问。”
幽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领着顾何路接着走，在他眼里，二人之间无需多言。
顾何路也认可这一点，但并不是因为什么信任。这个词语，对亡命徒而言毫无意义。他们因为利益走到一起，而不是什么冲突。
但对顾何路而言，幽冥却是个良好的合作伙伴。他很了解幽冥，自然理解他想要什么：力量，绝对的力量。
就像顾何路认为没有金钱，自己的命运就会被人摆弄一样。幽冥也因同样的理由，对力量有着极端的执着。
他们的利益并不冲突，反而互补。
这种了解，甚至某种意义上，建立了二人间的“绝对信任”。
通过幽深的长廊后，二人停留在一处被铁索悬吊平台上。铁索滑动，发出阵阵轰鸣，并逐渐向着洞天的地底探去。
“他要不久就要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幽冥忽然问道。
“对我而言，需要一个特级来为我的组织兜底。而这个特级，是不是你，都无所谓。”
顾何路老实告知，没有丝毫隐瞒。
而幽冥，对这种背叛也是毫无怒意。他沉默着，在等着顾何路接着的话。
“但一个我不了解的器灵，我信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更愿意和你合作。你虽然偏执，但至少有些远见，比某些蠢才好的多。”
“远见吗？呵呵……”
幽冥嗤笑着，他看不上所谓的远见，这点东西在他眼里毫无意义。
平台停下，轰鸣声戛然而止。
“到了。”
幽冥眼看着前方，平静而又深邃。
顾何路顺着幽冥的眼睛望过去，发现一个漆黑的巨大锻炉，被铁索高悬在空中。
“这有什么用？”
顾何路扭头向幽冥问道。
“他管它叫锻炉，至于用途，你看着。”
幽冥一抬手，锻炉旁边无数的法力素材便被投入其中。
没有烈火的燃烧，投入其中的法力素材瞬间便化为一堆黑水。黑水沸腾着，并被不断的炙烤，最终只剩一个瓶盖般多的量。
那黑色的水在锻炉中迅速凝固，并瞬间化为了一颗圆润的黑玉。
魂玉！
顾何路神色一惊，他没想到那种使用方便到了极致的魂玉仿品，是这么铸造的。
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具有法力的法师才有强大的战力。人类由无数锻造法力道具交织并规律排列的军阵，才是最强大的战争兵器。
举个例子，现代标准的护卫舰，其铭刻的法阵和装配的法器下。其防御能力和持续火力倾泻，不会输于任何一位二级法师。
那可是二级，在中国这种军事大国都只有市级行政区才会配备的常态防卫力量。
陆军的战争兵器，整体威力则更为恐怖。甚至，可以在正面战斗中，轻易击杀天师。
说到底，法力是种资源。既然是资源，就没道理只有人能发挥来出这种威力。
人造的“器”，自然也可行。
其虽然有很多弊端，比如需要强大的国力去支撑建造，需要巨量军事人员维持，机动性不足等等。
但其威力，就可以压过这些所有的缺点。
正因如此，顾何路才明白，幽冥的这个锻炉有多大的价值。
轻易生产这种机动性极强的兵器，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但，怎么办到的？如此可以轻易使用，用途极广的法器，怎么可能被个人如此轻易的建造？
除非……
“锻炉用到了天道。”
幽冥一语道出了顾何路心中的疑惑。
“虽然只是残片，但却用到了两条天道。一个，是【构筑】。”
顾何路听过，那个几乎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天道。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姬殇留下了大量的带有天道赝品的法力碎片。
按理来说，找个地方保存起来才正常。可这些碎片却是散落各地，甚至化为了生命。
不过这事暂时和顾何路没有关系，他现在想听另一条是什么。
“另一条，我不清楚大概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我称之为【还原】。将事物的状态逆转，化为原本的模样，目前我也只知道它能做到这个。”
幽冥说道，这是拿命换来的经验。
魂玉里的器灵，原本灵魂都是残缺的，可硬是靠着【还原】将灵魂逐渐补足了。这也就导致了，幽冥实际上对自己身体的掌握越来越弱。
过不了多久，幽冥这一具身体将罕见的拥有两个灵魂。
当然，魂玉器灵未必有手段将自己的灵魂灭杀。因为他们二者的灵魂都在一具躯体中，所以哪怕幽冥能掌握魂玉时，也没能杀死这个外来户。
但魂玉器灵是特级，是魂玉的实际掌握者。等它完全恢复后，幽冥或许不会完全丧失身体的控制权。但主导权，一定会被魂玉器灵夺走。
而更可怕的是，魂玉器灵也是经历过上千年岁月的存在。它苏醒后，会有什么手段完全难以想象。
彻底杀死幽冥的灵魂，实现鸠占鹊巢也未必没有可能。
顾何路低头扶着下巴，也在思考着方才幽冥讲的话。惯用魂玉的实际，幽冥在这些日子里几乎已经全部告诉了顾何路。
这时，二人之间实际上是没什么太大的信息差的。现在的幽冥，也只有顾何路可以合作了。
“你想我做什么？”
顾何路虽然这么问，但也在权衡利弊。弊大于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卖了幽冥。
幽冥微微抬手，将所有的魂玉仿品尽皆带来。霎时，悬浮于空中的魂玉尽皆粉碎。
这些魂玉的仿品，从铸造之时就和魂玉相连。失去身体主导权后，幽冥自然也不可能控制它们。
幽冥当然不会留着这些东西，未来自己用不了，它也别想用。
“里面的天道残片在按照那家伙的意志运转，不可能拿出来用。不过用来铸造法器，还是可以的。这个，你带走。”
锻炉也不能留在洞天内，不然魂玉器灵醒来就可利用。
顾何路微微一惊，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唯一的风险就是，拿走锻炉，就意味着与特级的器灵为敌。风险巨大，收益也巨大。
“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
顾何路有些疑惑。因为到现在，幽冥还没提出自己的条件，只是单方面的给了自己好处。
“做什么？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自己被夺舍后，顾何路怎么可能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幽冥不是傻子，他的面容虽然像个小孩，但没那么幼稚。
“你又不信我，给我这个对你有什么好处吗？”饶是顾何路，也有些不理解。
“我是不信你，但我相信，你会相信自己的远见。”
顾何路一怔，没有说话。
“这世上的路，看起来很多，可实际上她妈的只有一条。要想走到头儿，你觉得需要什么？顾何路？”
幽冥扭头向顾何路发问。
顾何路依旧沉默，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完全不理解这个认识了几十年的人。
“靠智谋？靠信仰？甚至靠道德？”
“都她妈的不是，都她妈的是狗屁！”
幽冥少年般的脸孔写满了疯狂，双眼满溢着癫狂。
“要靠疯狂，靠敢于舍弃一切的疯狂！本来就无路可走，本来就一无所有，要想走到对岸只有靠疯狂！”
“把所有的一切压上，不计代价的往前杀！屡败就屡战，一条野狗想要抬头，就只有这唯一的一条路。这点我想你能理解，顾何路。”
少年终于平静下来，目光如水般平静的看着顾何路。
“所以我敢说，以你的疯狂，和你那自以为是的眼界。不用我说什么，你就会自己去想办法的。”
直到这时，顾何路才明白，幽冥叫他来的本意：
我在是，是你良好的合作者。我走后，也会无偿给你锻炉。
至于帮我夺回身体，我不去要求你做。因为我威胁不了你，也没必要威胁你。
但现在，我给你需要的利益，也在几十年里有过良好的合作。
要不要与一个特级器灵为敌，要不要帮我夺回身体，全凭你自己定夺。
输，会死。
赢，你可以重新获得一位特级的支持。
“你太相信我的能力了吧？”
顾何路反问道。
“我连自己的能力都不相信，凭什么会信你呢？”
“我说了，路看起来很多。但实则，我们都只有一条路可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