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一座房梁被腐化的房屋在老者的眼前,轰然倒塌。二者之间,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这声噪音勉强唤起了老人的思绪,他立刻踉跄的爬起身来,往屋内跑去。
要快跑,得快跑。
他看着青年的尸体,连忙跑到前去,一把将自己的孩子搂在怀里。
他又抬起手,磅礴的法力瞬间将整座屋顶掀飞。突然获得的力量,也带给了他一定的使用本能。
“孩子,别怕,别怕……”老人流着泪,摸着已经死去的孩子的脸庞。
可正当他想背着自己的孩子飞走时,却发现,漆黑的腐化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就连空中,都弥漫着黑色的浓雾,遮盖了日光。
他仅剩的本能告诉自己,如果强行穿过,必定会死无全尸。
老人抱着青年的尸体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往哪里跑。
绝境,死地。
怎么办?
老人遥望四周,腐化之地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怎么办?
他又看向四下,想要找到一件能派上用场的物品。可除了一张桌子,和孩子带回的那块奇特的铁矿石外,房间内几乎空无一物。
怎么办?
腐化的臭味已经刺鼻难闻,土壤的腐化已经迈过家里的门槛。
老人绝望了,一父一子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的闪在这具尸体的眼前。
他们是匠人,是专门打造兵器的匠人。如何可以,父亲希望能打一辈子的铁。
孩子却总是有奇特的想法,想要打造一把神兵,助大王平定天下。
为此,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块粗铁矿,现在就放在房内桌子上。
老人望过去,忽然笑了,流着泪笑了。
那怎么可能呢?
只有能够匹敌天师的法器,才有资格被称为神兵。
残缺的灵魂已经不知道为何而哭,只是不断的流着泪。灵魂的记忆已经尽数丧失,只留下老人的尸体,留存的一点念想。
腐化持续逼近着,老人依旧哭着。
他不知道战争为何而来,只希望能好好的活一辈子。
老人抬起手,巨量法力轰向黑雾与烂泥弥漫的腐化,却未能掀起一丝波澜。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希望再有战争。
老人掰碎了一块儿桌腿,一把扔向腐化。那块儿粗铁矿,则滚落到了他的脚下。
“别碰他……”
老人喃喃着,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尽管撕裂的灵魂,已经无法理解自己的举动的意义。
“别碰他……”
老人流着泪,掀起桌子扔向黑雾,看着它化为了烂泥。
腐化,已经到了他的脚跟。
“不要……不要……”
怀里的青年,身体好像在不断的融化。他像只蜡烛,逐渐化为黑色的血泥,一点一点的向下滴落。
可能是老人的肉体太强,他暂时没有被腐化。
“停下!给我停下!”
老人嚎啕大哭,看着自己孩子的面容不断消失,化为了黑色的脓水。
终于,他的怀里已经空无一物。
“不要……停下!”残缺的灵魂依旧在哀嚎着。
整座城池,已被【腐化】彻底覆盖。老人流着泪,皮肤已经开始逐渐发黑。
他看着四周,想要找到一个办法,找到一个救回自己孩子的办法,找到一个……
停止灾厄的办法。
老人感觉到脚下被什么隔着了,于是他低下头。看到一块,还未来得及融化的粗铁矿石。
“爹!待我把她铸成一把神兵,定能助大王平定天下!”
青年稚嫩而兴奋的声音,忽然响彻在老人的脑海里。
于是老人低下头,捡起了那块儿矿石。他大笑着,大哭着。
“对,对!”
“铸剑,铸剑……”
“平天下……”
疯子般的癔语,在黑雾中不断响起。
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然想到了该做什么。残缺的灵魂在此时停止了接着溃散,意志开始变的清明。
就连不断在身体上蔓延着的腐化,都停下了脚步,期待着疯子的臆想。
忘了,以往一切都忘了。
不重要,这不重要。
我要铸剑,我要造把剑。它要很强,要非常强。
它要能斩断这世间一切的灾祸,使灾厄不再重演,使泪不再流。
它要赋予剑主一种力量,一种无论在任何绝境中,都能创造一丝希望的力量。
一种无论是多强大的敌人,都能与之抗争的力量。
他的孩子回不来了,可老人却笑着,握紧了那块儿矿石。
饱经沧桑的脸上,泪水已经止住了,莲花瞳坚定的看向腐化之地。
“停下……”老人喃喃着。
“给我停下!”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黑雾被瞬间荡除,阳光重新洒向了大地。腐化带来的污泥,顷刻间便从老人的脚下被逼退。
【腐化】的痕迹,带着一整座城市消失不见。唯有老人的身影,捧着那块矿石留在了原地。
不远处,一具乌黑的尸体,依旧停留着。尸体周围,黑色污泥被逼的停留在了原地,不能寸进半步。
【腐化】之天道的容器。
老人看着那具尸体,右手将那块矿石放在了胸前,缓缓来到朝着那里走过去。
不要再有战争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老人走着,想着。
可该怎么办呢?
人类的思维毫无意义,人类的情感也是孱弱不堪。再宏伟的理想,再微小的幸福,唯有靠武力去捍卫。
只能如此。
老人已经走着走着,忽然笑了起来。带着泪痕的苍老面容,显得相当痴狂。
“对,所以要铸剑……”
“铸出一把,最锋利的剑……”
老人喃喃自语着,已经走到了【腐化】的容器之前。
“然后,然后……天下就能太平了。”老人伸手,摸上了那具尸体,摸着那个人的脸庞。
那具尸体很年轻,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是谁的丈夫,或者是谁的父亲。
“然后,然后,就不会有人像你一样了……”
老人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那具尸体,温柔的摸着他的脸。
【腐化】的力量似乎真的被安抚了一般,未能对老人再造成任何伤害。
“我会办到的,一定会……”
终于,像是放下了什么,磅礴法力开始在老人的掌心凝聚。
瞬间,法力喷涌而出。【腐化】的容器,那具尸体被粉碎,甚至未曾留下一点灰尘。
【腐化】之天灾,就此平定。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从怀中拿出那块儿矿石,笑了。
“我会把你铸成世上最好的剑的……”
“你要去打破这世间的灾厄,去和天灾抗争,去和人祸抗争,去和这片天抗争……”
“对了,我该叫什么呢?”
“啊,从今以后,我就叫……”
“铸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