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逸安看了看楚天河的状态，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里面是她？”
楚天河一怔，干裂的嘴唇颤抖片刻，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承认了阳逸安的猜测。
阳逸安听完没有说话，又呆呆地愣在旁边。他不是想揭人伤疤，只是二人不可能一直愣在原地。
如果可能，阳逸安也希望楚天河至少能站起来，不要一直这副模样。
很残酷，甚至楚天河走出来了，可能也未必有什么意义。
但人总是这样，一件事往往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人灵魂强加的意义。
阳逸安想了想，开口道：“我打算离开了，阳春雪死了，我见过天道能创造生命。所以我想，去找一道能凭空复活她的天道。”
楚天河微微抬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阳逸安话讲的没头没脑的，但楚天河大概也能听出来，他想拉着自己一起，或者说安慰一下自己。
可使死人复活的天道，有那么容易找到吗？
天道自降临后，便几乎在瞬间便会塑造出其力量方向。
要想寻到那种天道，如果不是直接作为天道降临寄存的容器，便要找到一位拥有那种天道的人。
前者异想天开，后者楚天河闻所未闻。
无论怎样，楚天河都不觉得有可能。
“很难。”楚天河低声回道。
“我知道，但如果不行，我宁愿去死。”阳逸安声音沙哑的回答着。
结果怎样，阳逸安考虑不了。问题是，他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阳春雪几乎，不，就是他的一切。阳逸安就是这样的，活的可悲的人。
楚天河闻言低头，默默的思考了起来。他和阳逸安不一样，至少他真正在乎的亲友不止一人，所以曾经他可以退让。
但现在，楚天河也没有退路了。
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是不可能的。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阳逸安最后问道。
“我和你一起。”
这次，楚天河没有犹豫，而是立刻给出了回答。
“嗯。”
阳逸安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他也没有太多举动，只是坐在旁边。
楚天河依旧靠在石棺旁，轻轻的抚摸着棺材，像是最后的告别。
林中的风又变的剧烈起来，吹起了两个狼狈男人的衣襟。这是村落里的法力变化变的更加剧烈，原因便是之前的战斗。
要不了多久，便可能产生些剧烈的自然变化。这具棺材，也不可能一直放在这里。
时间久了，哪怕楚天河的法力护着这具尸体，也难免会腐烂生虫。
尽管这是所有人都会面对的，可楚天河，还是没有勇气看到那样的楚昕。
也是时候告别了。
楚天河叹息一声，勉强忍住了即将流出眼里的泪水。他抬起手，慢慢的摸上了石棺的棺盖。
“你可以稍微离开一会儿吗？”楚天河忽然说了一句。
“我想和她，最后告个别……”
没等楚天河接着的话讲完，他便听到了身后沙沙的脚步声。
阳逸安没问任何原因，听到了第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这种时候，他也没必要问什么理由了。
等到阳逸安的身影消失在了楚天河的视野里，他才缓缓的抬起了棺盖。
轰隆一声，巨石落在了地上，楚天河却没敢睁开眼。
他紧闭着双眼，喉咙不断的颤抖却没法说出任何一句话。颤抖的手扶在棺材上，也没敢动。
楚天河很想最后看一眼楚昕，想看看她的脸庞，甚至还妄想听到她的声音。
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已经死了，大家都已经死了。自己追求半生的安宁，早就被摧毁的一干二净了。
明明楚天河无比想要看到她的脸，此刻却害怕的不敢睁眼。
他同样也怕，怕看见少女扼腕的死状，怕看到自己毕生的愿望，就那样躺在棺材里。
“我……”
楚天河的声音呜咽着，泪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微风缓缓拂过，给楚天河挣扎流泪的脸上带来了一丝寒冷的触觉，那不像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空灵的声音。
“别哭了……”
楚天河的灵魂瞬间剧烈的震荡，他立刻睁开眼，俯着身子看着棺材里的少女。
那本该死去的少女，却睁开了双眼，伸出了她的右手，摸在了楚天河的脸上。
少女的右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楚天河的脸庞，替他擦拭着流下的眼泪。
“不要再哭了……”
少女的嘴唇微微张，声音听起来相当委屈。
幻觉吗？
楚天河的泪水蒙住了视野，甚至没法看清少女的脸。他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泪水依旧在流着。
少女见状，泪水开始从眼里滑落。她坐了起来，伸出了双手，满是怜爱的替楚天河擦拭着泪水。
“不……不要再哭了……”
冰凉的触感不断的从脸颊两侧传来，少女的语气虽然不对，但声音依旧是那样熟悉。
为什么？
楚天河愣住了。
直到少女擦干了他的泪水，直到楚天河的视野不再朦胧。
他方才看清少女的脸庞，和她的眼睛。
她看上去依旧是那个楚昕，但小脸上已经没有了活泼，只有些许忧伤。
那灵动的黑色瞳仁，已经变成了，一对莲花瞳。
复生之人。
大脑宕机的楚天河，一瞬间便理解了现状。可泪水，却依旧无法止住。
那不是她，绝对不是。
真正意义上的复生之人，是自然界尚未成熟的妖族个体，以尸体为容器降生的器灵。
这不仅不算“复活”，反而更像是对死者的亵渎。
因为哪怕它们继承再多的记忆，性格再怎么像原体。
假的，却依旧是假的。
真的楚昕，已经死了。
楚天河知道这一点，无比清楚。
但是现在，他却没办法面对这个假的楚昕，没办法推开她，甚至没办法止住流出的泪水。
她是假的，她是假的……
可……可是……
“楚昕”看着泪流不止的楚天河，握住了他的右手，语气满是担忧的说：“不要哭了……”
“我……”
楚天河一怔，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他没有多的时间犹豫，下一秒，少女的声音几乎让他心碎。
“天河……不要再哭了……”
脆弱的心灵防线被彻底击碎，楚天河颤抖的手，再也无法抑制。
他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死死地抱在怀里，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