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破碎的骨渣刺穿肺部,几乎瘫痪的躯体却依旧在散发着撕裂的疼痛。
阳逸安倒下的瞬间,模糊的眼睛便看向自己的胸腔。一个可怖的深坑下是自己断裂的肋骨,与被刺穿的右肺。
得爬起来……
不知何时起,这种恐怖的伤势已经令阳逸安无感了。疼痛依旧令其撕心裂肺,但却无法分走他的精神了。
只要不死,就还得爬起来,接着打。自己不能死,现在不能死,还有事要做……
几乎是倒下的瞬间,阳逸安便挣扎着爬起了身,又一把长剑握于右手。
阳逸安的右眼也已经模糊,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睛,立即紧盯着战场。
很快,他便看见奔袭的军阵停在了不远处,看见那位强大的天师呆愣在了原地。
看见了那两具被箭矢洞穿的尸体……紧紧相拥。
阳逸安握着剑,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口中不断的溢出血沫。
楚天河死了,那自己该往哪里走?
阳逸安的悲伤停留片刻,心里又冷漠的思考起来现状。但他的时间并不多,因为强大敌人依旧在眼前。
于是烈焰在阳逸安的身侧燃烧,残破的躯体依旧在本能的准备战斗,哪怕他的力量也毫无意义。
可很快,阳逸安便发现了眼前的异样:世界停止了。
奔袭的骑兵们矗立在了原地,赵戍那位天师也没有任何举动。他们就像一尊雕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诡异的平静持续了片刻,天地的剧变也随即展开。阳逸安污浊的右眼,分明看见整个世界居然正在消解。
远处一望无际的原野开始消失,并逐渐蔓延向自己的脚下。
“这是……”
阳逸安的右眼恢复了一丝神采,巨量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
对啊!对啊!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
这是假的,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我是被强行拉进来的,这是天道的力量!
世界持续的崩解着,矗立的骑兵们开始消失,那位手持断枪的天师,身形也在逐渐消散。
梦境在逐渐崩塌,阳逸安冰封的记忆,也终于开始解冻。
“我明白了……这是假的,是梦境一类的东西……那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阳逸安忽然笑了,面脸鲜血,胸腔内起伏的内脏外露,活像一个恶鬼。
他不笨,很快便明白了现状。这是天道的力量,也只能是天道的力量。楚天河是历史上的人物,所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能是假的。
而这个世界,也只能是假的!
所以阳春雪的死,也会是假的,只能是假的……
满心绝望的心灵终于找到了一丝希冀,满身残上之下,阳逸安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他笑着,笑着,便迈开足迹向前走去,只是向前走着。
“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这是是假的,只要出去,只要走出去,就还能在见到她……”
阳逸安挣扎着,丝毫不顾身上的重伤,接着往前走去。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楚天河,他之前的举动,也印证了这一点。
阳春雪不会死的,自己的一身伤就算疼痛在真实那也是假的。
这里要崩塌了,只要出去,只要走出去,一切的噩梦,都会消散的……
世界几乎崩塌殆尽,到最后,只有阳逸安和楚天河脚下的土地仍在,那泛着金色光芒的破天仍在。
阳逸安没有理会眼前的惨剧,他迈过二人的尸体,向着一片虚无的眼前走去。
下一刻,楚天河和楚昕的尸体也开始逐渐消散,破天的剑刃,亦是如此。
“哈哈哈……只要走出去就好了……”
阳逸安的眼角流出一滴血泪,他一把拔出扎进肺部的断骨,随手扔在了地上。
疼痛很真实,但没关系的,反正都是假的……
阳逸安接着走,脚步踏在白茫茫向虚无之上却没有坠落,仍可向前迈进。
很快,楚天河和楚昕的尸体消失不见。【破天】,无影无踪。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雪白,空无一物,只有一头怪物佝偻着身子,接着向前走着。
怪物受伤的胸腔肆意生长着污黑的血肉,填满了受伤的躯体,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
“它”的左臂变的狰狞臃肿,利爪锋利丑陋,左臂几乎有整个身子那么高。
怪物的身体佝偻着,依稀能看出一丝人形,和那张稚嫩的脸庞。
“它”的左眼猩红,右眼的黑瞳污浊不堪,但眼神依旧在望着前方,口中还不停的喃喃着。
“出去……只要出去……就还能……还能……”
声音尖锐刺耳,低喃像是在嘶吼。
当金色的光芒消失不见,世界彻底崩塌,阳逸安的身体也随之剧变。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沉重了,胸腔都伤势恢复了,左半身无比臃肿,视野和感知已全部丧失了。
耳朵在不停的嗡鸣着,听不到自己的任何声音。右眼的眼前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受伤了?
阳逸安的大脑开始沉沦,思维堕入了深渊。不同于被幻梦压制意志,只是作为人,作为生物的思维……
在逐渐丧失。
为什么?
阳逸安在问着自己,模糊的右眼望向自己的身体,那臃肿狰狞的左臂。
看不清啊……
他没有再看,而是接着往前走。
啊!
我明白了……
一定……一定是我要快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里,狰狞的怪物忽然笑了。他迈着身体,透过了白色的虚无世界,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阳逸安看着眼前,视野依旧模糊。但他能看见,面前一片碧波荡漾的大湖,一片青葱的山林。
我离开那里了?
但……这又是哪儿?
阳逸安心神一愣,仍是本能的向前。他接着迈步,跨过脚下的草地,径直的走向前方。
走了几步,他忽然感觉脚下一滑,身子止不住的往下坠落。
随着一阵冲击,溅起了一阵水花,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我落水了……
阳逸安挣扎着,挣扎着,肺部不断的呛水。可法力就是难以运转,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意识彻底沉寂,臃肿丑陋的身躯往着水潭不停的下坠。
好困啊……
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这是要出去了吗?
啊,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坠落的巨物溅起一阵高高的水花,些许的水珠高高抛弃,溅到了岸边的凉亭上,撒在了亭下的棋盘中。
一位青年模样的人摸了摸手上的水珠,放下手中的白子。他的模样极为清秀,一袭白衣,齐腰的长发黑白相间。
“我说啊,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青年看向面前的认真观察棋盘的棋友,开口发问。
而那人一袭红袍,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看了一眼潭水说道:
“一条滥用化魔之法的死狗而已,没救了。无需注意,到你落子了。”
“那不就是一个活人吗喂?!”
白袍青年当即大吼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身影一闪便钻进了深不见底的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