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我跟过去吗?”
张济世呆呆的看着司马昔。
司马昔则摇摇头,耐心的说:
“不用。你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耐心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等到计划完成,才可能有用到你的地方。”
“这样啊……”
少年低着头,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但依旧是乖乖听话。
张济世很幼稚,他曾经的老师也没能教给他什么东西,除了与谁为伍。
很多东西他想不明白,他就会去问自己信任的人。像是楚天河大哥,又或者是司马昔这位前辈。
相处的这段时光里,司马昔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她对现状的分析,她提出的建议,确实让张济世救下了更多的人。
所以少年相信她,哪怕没有理由。
“我明白了,您请慢行。如果有危险,只要叫我的名字,一息之内我一定赶到。”
张济世冲着司马昔微笑着,笑的春风和煦,满脸的信任。
他对于对于身处幻境没有实感,但他相信,哪怕千年司马昔做的事依旧不会变。
“……好。对了,这个你倒是交给楚天河就好。”
短暂的沉默后,司马昔同样报以微笑,随后将【追凶】递给了张济世。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司马昔便转身离开。
她确实没有变,哪怕相较于梦境时间前的四百年,也依旧没有变。
司马昔面对楚天河有愧疚,甚至想以死谢罪。但这源头不是对他,是对自己,对自己愚蠢的憎恶。
她明白自己错了,错误的逼死那个青年,错误的用彻底的暴力来裹挟人民来完成统一。
但司马昔从未怀疑,牺牲,它的必要。
司马昔接着走着,稚嫩永驻的少女脸庞上,尽是冰冷。计划已经完成,一切准备就绪,而她的心里,思绪万千。
我骗了他,又骗了楚天河。
我骗了他,骗了张济世那个孩子。
梦境必然要摧毁,整个长安城被血洗的场景必然会再现。
届时会怎样呢?
张济世知道自己是【幻梦】造物,可他,会愿意袖手旁观吗?
如果他知道,造就这一切的又是我,又会怎么想呢?
梦,终究是梦。
而情感,却是真实的。
司马昔每走一步,心底便越是煎熬。她恐惧他们,恐惧他们会以看着仇寇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她的脚步没有停,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时间是种剧毒,漫长的岁月没有给司马昔以深沉的智慧,只有无尽的折磨。
哪怕再炙热的理想,都要随现实妥协、扭曲。因为只有这样,它才有接着走着下去的可能。
只要没死,只要活着。她就得再爬起来,做着那些违心之事,行着那些卑劣之举。
而这,只是为了往前走,走那,微小的一步。
目的地很快到达了,司马昔再度抵达了那座藏匿着怪物的洞天。她娇小的身影,在不停的向下走去,走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石柱之上,锁天链也早已消失不见。在司马昔的策划下,它被荆鸿带走了。用处也很简单,挡住剑仙,挡住张济世。
他们还不能死,他们宝贵的力量不能在这里消耗掉。哪怕有一丝可能,司马昔都要用他们去对抗【幻梦】。
梦境重构的场合十分的巧,巧到司马昔用点阴谋诡计就足够颠覆它。
司马昔抬头看着已经开始异变的巨人,没有董卓部下的维持,巨人的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狰狞的鳞片。
计划只差最后一环了,将随处找到的灵魂碎片塞进这具无魂的躯体,它就可以动起来了。
等到它打破洞天降临长安城肆虐之时,外面的西凉军便会以此为信号立即攻城。
什么?怎么会那么巧呢?
一定会的。
司马昔和剑仙两位汉庭老臣,在私下里谈论清算凉州旧部之事。
在此时,此刻,会是个绝佳的导火索。
一头特级的魔兽,当然也不会摧毁整个长安。但那时会很巧,巧到两军对垒无人来处理这头魔兽。
而唯一能动的两位天师,则会恰巧的,被“突然”出现的锁天链拦住,看着长安城化成一片火海。
这就是司马昔的计划,阴毒无比的计划。所以她没说,只和荆鸿讲了,听的那位战士都有些胆寒。
张济世那个孩子是无法接受面前有人惨死的,哪怕他接受了自己是【幻梦】造物。
那楚天河,那位剑仙呢?
哈哈哈,他恐怕恨死我了吧?又怎么会相信我的胡言乱语呢?
但没关系的,恨我便恨我吧。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反正【追凶】,会带你去寻找敌人的。
毕竟你可是那位剑仙啊!
只要你的身体不随梦境崩塌,你的心灵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停下脚步。
哪怕我什么都不说,你也会跟着【追凶】,去摧毁【幻梦】的。
随着灵魂碎片被扔进了巨兽的躯体,司马昔也缓缓的退出了几步。
剧烈的法力随即在整个洞天内激荡,高大的怪物身上更是异变凸起。
它的身体开始变的臃肿不堪,皮肤开始流脓溃烂,身形的样子只瞬息间便变的佝偻,野兽般嘶吼的咆哮瞬间震碎了司马昔脚下的台阶。
情况发展的很快,但司马昔依旧是催动着法力飞速回到了大殿的顶部。
她抬头一看,洞天的穹顶已被刺破,扭曲的空间里依稀已经透入了几抹日光。
司马昔又低头看着下方的深坑,那怪物勉强维持着人形,却是抱头嘶吼了起来。
“我死了……我死了?不对……不对……不对!”
“得走了……”
司马昔自言自语着,随即运转着空间法术。再不走,她恐怕也得交代在这里。
自己可以死,但必须死的有意义。
随即,司马昔的身影一闪,娇小的身体便落在了长安城的街道。
数千年的积累下,她的实力实际上强过大多数的二级。只不过在这种梦境中,意义不大就是了。
她后退出一段距离,仰头看着日光洒在长安城的屋檐上。依稀之间,已经可以看清空中破碎扭曲的空间。
“我不能死!我不该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漆黑的利爪贯穿了洞天。一只满是鳞片的脓液的巨爪,撕裂空间,一把拍碎了数间房屋,轰隆一声落在了街道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司马昔,她就遥遥的看着,看着自己的杰作。
巨爪又是一挥,百米内的房屋瞬间被荡平。随着大片青瓦碎成齑粉,无数的鲜血与内脏便挂在了利爪的鳞片之上。
立即伴随而来的,是无数奔逃的人们,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
司马昔依旧看着,她面无表情,对自己造就自己惨剧熟视无睹。
假的终究是假的,更何况,真的,早看的多了。
“得确保他们两个确实来不了……”
她最后说了一句,没有半刻的停留,转身便飞离了面前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