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昔遥望着战局,握紧了拳头。
情况大体符合预期,但细节却偏离了自己的计划。张济世没听自己的,战局也难以取胜。
眼前,是白衣少年与巨兽搏杀的战场。更远的的城墙,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不断炸响,喊杀声震彻云霄。
“怎么办……”
司马昔的小手攥紧了手中的令牌,游离的眼神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下一刻,白色的身影轰然坠地,张济世狼狈的被一掌拍落,咳血不断。
“还没完呢……”
张济世的左手掐诀,眼神坚定,金色的光晕在身侧萦绕。
“给我去死!”
咆哮的巨兽一拳轰下,飓风席卷。金色的屏障层层堆叠,却被一拳瞬间粉碎。
而那巨兽的爪子,依旧近在咫尺。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屏障破碎后,张济世几乎被重重的法力重压压的窒息。
张济世还太年轻,太稚嫩。技巧远弱于其他天师,实力又比不上面前的魔兽。
眼前的法力屏障再度被粉碎,张济世更是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绝望之际,一个黑影瞬间带过一点寒芒。随后,便是一抹血红,洒向苍穹。
魔兽像是收了什么重创,臃肿的身躯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挥拳的右掌,已被斩断半边。
张济世方才从惊恐的神色中恢复过来,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天河大哥!”
剑仙一袭黑衣,破天磨损的剑刃上弥散着耀眼的光辉。他的目光扫视四周,立即冷言说道:
“走。”
张济世愣了愣神,开口道:“可是长安城里的百姓……”
哪怕方才已面临死亡的威胁,少年似乎还是不想退。
剑仙阴沉着脸,难以言喻的愤怒写在了他的脸上。他当然知道此时不能退,但退不退已经没有意义了。
剑仙目之所及,除了司马昔和张济世以及侥幸逃走的人,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救下的人。
天师级别实力的魔兽突然降临,整个长安城中已遭到毁灭般的打击。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在刺痛着他的神经,少数重伤无救之人的哀嚎,在勾起他往日的回忆。
大汉没能再像当初一样回应他的期待,两只军队更是正在城外为了各自的野心厮杀。
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四百年前,回到了那片炼狱。
“啊啊啊啊啊!!!”
巨兽撕心裂肺的吼叫了起来,臃肿庞大的身躯不断拍打大地,伤口处的血肉正在不断恢复。
“很难对付,我不可能保着你们战斗,走!”
剑仙语气中透露着焦急,也难以顾及措辞。
张济世闻言也是默默的接受,他艰难的挣扎着,却发现重伤的巨兽的法力压制下,汇聚法力都显得那么困难。
“天河大哥,对不起……我……好像动不了了……”
少年艰难的开口,面露难色。
“剑仙!剑仙!为什么连你也要拦我!”
魔兽咆哮着,刺目的白色光柱从口中喷涌而出,毁灭的威势瞬间袭来。
破天的光芒闪过,剑仙的剑刃径直劈开了那毁天灭地的光柱。白色的光芒自剑锋处折断,余威向两旁飞出后便被【破天】压制消弭。
一击过后,剑仙不再停留,他一把扶着张济世,立即转身。紫色的剑光闪过,他便来到了司马昔的身边。
“走!”
剑仙的左手搭在了司马昔肩上后,又是一阵紫光闪过。司马昔甚至还没来得及,三人的身影便飞跃至千米以外。
剑仙俯身放下重伤的张济世,露珠便立即滴落在少年身上,缓慢恢复着他的伤势。
但张济世太过年轻,肉体也过于缠绕,剑仙也明白他难以帮到自己了。
果不其然,张济世刚一落地,便昏迷过去。内脏受创的伤势,对这样的躯体还是太过勉强了。
见状,剑仙便看向司马昔。
“你带他离开,我去处理那头魔兽。”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即转身持剑,准备再度迈向战场。
“请等一下。”
司马昔立刻开口,劝阻了即将离开的剑仙。计划还未完成,仅仅破坏这个梦境对于平定【幻梦】的作用太低。
她得保住楚天河,保住剑仙,保住【破天】。【幻梦】造物能否在梦境崩塌后继续存在,对于处理这场天灾格外重要。
可,自己该用什么谎言来劝回他呢?
司马昔抬头,便见到“楚天河”回头。他的眼睛深凹着,布满了血丝。神色中,弥漫着对眼前情况的憎恨。
眼前的情况都是假的,只是往日的幻影。可对于剑仙而言,对于这个幻影而言,那是他的一切。
远处的巨兽还在为伤痛哀嚎着,臃肿而又庞大的躯体在不断挣扎,这头魔兽和剑仙见过的大多都不相同。
它凶暴,却没有吞噬血肉和法力的欲望。它甚至会言语,却没有持续追击的智慧。
见魔兽没有追来,剑仙便也稍稍驻足。
“有什么重要的情况吗?”
多年的交情下,他印象中的司马昔不会有多余的行为。
远处的魔兽神志明显低下,已经成为废墟的地方无法挽回。现在他所处的位置,能够确保魔兽进一步威胁长安前,让【破天】先一步到达。
见剑仙停留,司马昔便郑重的点点头。
“有,只有一件,你不能过去。”
剑仙错愕,惊讶的脸庞上却也没有愤怒。
“原因呢?”
司马昔顿时犹豫了片刻,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达成目的,自己有很多办法。但那个自己未能提出的问题,或许只有一个办法。
阴谋诡计,操弄人心。
犹豫只持续了片刻,司马昔面不改色的说道:“今天的情况有人在幕后指使,你若去了,一定会死。”
“幕后指使?你是说这头魔兽的出现是人为!”
剑仙瞪大了双眼,愤怒的感情溢于言表。
司马昔对剑仙的此等反应毫不意外,她接着讲,语气中不含一丝情感。
“不错,董卓的部分残党难以逃脱,便策划了此次袭击。先是使这头人造魔兽造成混乱,随后助西凉军一举攻城。”
剑仙咬着牙,显然已经相信了。
事实上,司马昔也没撒谎。在那洞天里躲藏的法师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当初西凉军,只是恰好瞅准这个时机攻城而已。
那些法师们没被逼到绝路也不会那么做,两相争斗的军队稍稍出手,也完全可以尽早平定这场灾厄。
说到底,这就是个“偶然”,无数矛盾堆叠后必然导致的偶然灾害。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退。这种灾祸不解决,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剑仙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坚决。世事如何他早顾不得了,也不会去看了。
他唯一想的,是不再同自己的梦魇妥协,不要让自己太累心血化为泡影。
维持,剑仙必须要战。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还没讲完。”
司马昔了然,随即递出了【追凶】的令牌。
“这个你收好,它会帮你去找真正的敌人。”
“此时用它,又有何意?”
剑仙一愣,不知道司马昔给自己【追凶】做什么。
“因为真正放出那头魔兽,撺掇西凉军攻城的人其实不是董卓的残党。”
司马昔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为自己即将要说的话有半分迟疑。
“那能是谁?还有谁会如此唯恐天下不乱?”
剑仙咬紧了嘴唇,压抑着愤怒等待着司马昔的答案。
他需要知道,知道自己的敌人还有谁,知道具体怎么做,会更好。
大汉还有救,也只能尽量去救。
司马昔四百年间变了很多,她变的善良了,会为了一介草民的生命而奔波冒险。她也很聪明,聪明到能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质。
所以哪怕眼下的情况再混乱,再迫在眉睫。只要有那么片刻时间,剑仙都可以等。等这个可靠的友人,给自己指条明路。
在剑仙满怀期待和希望的眼神中,司马昔终于缓缓开口:
“放出那头魔兽的……”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