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破天】吗？
那股天上的金色光芒，立即让剑仙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甚至在那光芒的照耀下，他破碎的身体都没有任何进一步恶化的迹象。
压制一切“灾厄”的力量，不会错的……
可为什么？
剑仙呆愣在了原地，仿佛突然失掉了什么东西。身体的疲累与痛苦，目标的突然消失，让他的精神终是不堪重负。
剑刃滑落到了仅剩的，尚未消解的地面。他的眼神空洞，身体无力的瘫坐在了地面。
剑仙仰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无。
这是怎么了？
空洞的眼神巡视着，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正缓缓的走来，那是司马昔的身影。
司马昔看着四周，看着瘫坐在地上剑仙。
梦境的崩塌比她想象的要突然的多，梦境的张济世忽然消失了，但面前的剑仙却还在。
是因为梦境尚未完全消解吗？
“这是……天道，还是天灾？”
剑仙向司马昔问道，他从她的目光中看出来，司马昔知道不少。
隐约之间，也猜到了，方才的对话事出有因。
“是天灾。”
司马昔说道，也疑惑着剑仙为何没有消失。
“你知道它是如何运作的？”
剑仙接着问，他已经站了起来，抗争的本能握紧了【破天】。
但此时他看向司马昔的目光，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憎恨和怨气。
明明方才她说了那么多，剑仙却仍旧，仍旧觉得她可以信任。
司马昔走近了几步，缓缓开口：“【幻梦】之天灾，记录人的记忆并组成梦境，进行演绎并强行带入现世的天灾。”
司马昔说的很简洁，但信息密度也很大。剑仙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理解了她的话语。
“所以……这里都是假的？”
剑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是假的，但同样的事情，以前已经发生过。这里，只是一种记录而已。”
司马昔的话语平静而又毫不留情，斩断了剑仙的幻想。
“这样啊……”
他低下了头，感慨着自己的无力。
“你也是假的，是【幻梦】创造的。”
司马昔接着说。这真相对于剑仙太残忍了，哪怕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幻象。
但隐瞒，在此时已经没有了意义。
剑仙一怔，嘴角微微颤抖，忽然傻笑了起来。
“哈哈哈……呵呵呵……我是，假的？那真的我呢？”
司马昔沉默片刻，缓慢的开口。
“死了……和那东西，同归于尽了。”
话语落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便在二人之间蔓延。
剑仙沉默着，又任由剑刃从掌中滑落。他俯下身，坐在了尚未消解的地面上。
司马昔拿起落在地上的【破天】，轻轻的拂去上面的灰尘，好好好收着。随后，她也沉默的坐在了剑仙的身旁。
“所以，你是真的。”
“嗯。”
“真正放出魔兽的，不是你？”
“嗯。”
“你那么说，只是为了让我这个幻象活着？”
“……”
司马昔低着头，擦拭着【破天】。沉默片刻，她接着说：“不全是，我想，你能杀了我。”
剑仙也沉默，目光里存着诧异。
“我只对你撒了那一个谎，我也确实没变。我害过很多人，所以想，至少由你来审判我。”
“你真是个疯子。”
剑仙轻叹着。
“活的太久的人，都会疯。所谓历史，就是这样。”
司马昔平淡的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剑仙想起了自己的四百年，心底默默的点了点头。明知毫无作用却依旧死战，自己，不也是个疯子吗？
“所以……你经历了多久？”
“自你之后，大概一千八百年吧……”
“……”
“一千多年啊，我死以后，过了那么久啊……”
“大汉呢？”
“亡了。”
又是一阵沉默，沉重弥漫在二人的心头。剑仙的眼里已毫无斗志，只剩空洞。
还要挥剑吗？还有意义吗？
自己毕生的心血已经毁了，甚至毁了已有千年之久。甚至自己，都不过是一个幻象，天灾创造的假货。
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一个死人，我一个假货，天道却要给予我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要给我所谓的情感？
剑仙低着头，埋着的脸已泪流满面。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了地上。
“哭……不适合你。”
司马昔等了一会儿，微微开口。
当这熟悉的话语从司马昔嘴里说出时，剑仙抽泣确实停止了。
“现在讲这些……有意义吗？”
“有。”司马昔笃定的点点头。
“你还有事要做，至少现在不能停下脚步。”
毫无关心的意识，这才是那个司马昔。
泪水虽然已经止住，但剑仙空洞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我已经死了，累了。至少我现在这个幻象，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闻言，司马昔站了起来，她将【破天】放在一旁，走到剑仙的身前。她伸出双手，扶起了他埋下去的脸。
“不行。”
“我说了，这是天灾。我最初来，便是为了平定天灾的。”
剑仙拉开骑兵少女的手，疲累的声音回答道：“那也和我，和一个死人没关系了。”
“至今，被这场天灾影响的人少说数万。你躲在这里，是打算等他们挨个死去吗？”
剑仙的躯体一怔，略显不满的神色看向司马昔。
“你……真的很无耻。”
“我从未变过，一直如此。”
司马昔坦然接受，并不否认。她说罢，将破天剑递给了剑仙。
“可我都是天灾的造物，你还要指望我摧毁天灾吗？”
剑仙依旧坐着，但却接过了剑。
“你没消失，就证明可以尝试。”
“胜利的可能呢？”
“没有，你一定会再死一次。”
“真是直白啊……呵呵……”
剑仙笑了，他笑着站起了身。
“除了那次，我不会再骗你。”
司马昔说道。
“天灾一定可以得到平定，你只要多消耗它的一份力量，就会少死一些人。”
剑仙没有答应任何话，但司马昔明白，他已经有了决断。
哪怕注定失败，哪怕注定徒劳。
剑仙，依旧不会放弃挥剑。
剑仙沉默不言，将【破天】重新放回鞘中。他整理整理破烂的衣襟，挺直了疲累负伤的身躯。
“天灾需要容器，我该怎么找到它？”
“【幻梦】的容器就在梦境的深处，具体的，【追凶】会告诉你答案。”
司马昔仰头看着他。
“明白了。”
剑仙握紧【追凶】，确定了方向后，立即转身准备离开。
没有道别，没有停留。
剑仙走出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看向司马昔。
“现在的大汉……不，外面如何？”
司马昔顿了顿，思考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虽然亦有缺憾，但……盛世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