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剑仙剧烈的咳嗽着，天边的飞剑迅速化为了泡影，只余一片狼藉的战场。
不远处，楚天河的无头的尸体倒毙在地，身体正在逐渐消散。
他单膝跪倒在了地上，黑色衣袍几乎被鲜血全部染红。然后那红色的血液，又顺着衣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黄色的土地上。
剑阵诛仙是他的四大剑阵之中，必须依靠化外之法才能施展的剑阵，因为巨量的法力消耗剑仙承受不起。
而一旦施展，诛仙便是搏命的绝命技。好在战斗结束的快，剑仙的状态尚且“可以”。
楚天河对于剑仙而言不强，但有【幻梦】的他很强。
一直以来，剑仙的实力都被外界过分高估。不是天师，能匹敌甚至战胜一般的常规特级已经是他实力的极限。
剑仙强，从来都是强在【破天】。有了这条天道，他才可以战胜姬殇，才可以南征北战无所敌手。
因此作为幻象失去【破天】后，面对的楚天河仅仅只是将自身强化至天师水平，剑仙便已经得竭力应对。
他从来如此，不像什么传奇的英雄，更像一条狼狈的野狗。
“沐春……”
剑仙擦擦嘴角溢出的血，淡绿色的光点缓缓的修补着残躯。
化外之法使用时间还不长，身体尚且勉强可以治愈。如果战斗时间再长一些，那恐怕这世上最天才的治疗法师也救不了他。
“不能停……接着往前。”
他没有等待身体逐渐恢复，便接着迈起沉重的步伐。跨过楚天河消散了的尸体，【幻梦】重压下的脚步将地面踏的龟裂。
流淌的鲜血在逐渐冰冷，残破的身躯一直阵痛。即便如此，还得接着往前。
剑仙的右手握着剑，身姿踉跄，目含血光，一步步的在沉重的压力下往前走。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着。
“不知道苏尘怎么样了……不过天灾还没……”
忽然，剑仙血红的目光本能的回头，身体瞬间转身，剑刃横挡于胸。
锵！
一道斩击重重地砸在剑刃之上，巨力瞬间将剑仙自己的剑刃压在胸口。
剑仙骨头在巨大的压力下摩擦作响，似是残躯在哀嚎。
“这怎么可能！”
剑仙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楚天河。
自己杀死他了，承受着【幻梦】压力，跨越天师的界限杀死他的。不会是幻术，不会是分身，切切实实的斩去了他的首级。
可为什么？
忽然出现楚天河没有说话，剑刃被挡住的瞬间，一柄飞剑在他的身侧飞速的凝聚。
“踏空！”
剑仙瞬间大吼一声，他的剑终是在楚天河之前凝聚，身体瞬移至了后方。
楚天河没有接着追击，沉默着在身侧汇聚了七柄利剑。剑仙已是强弩之末，有足够的剑，他才有把握结束战斗。
剑仙强忍着剧痛，汇聚着仅剩的法力塑造了三把剑萦绕于身侧。他咬着牙，不死心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为什么还没死？”
楚天河转动着利剑，面不改色的答道：“我们在这里已经死过无数次了，你也好，我也罢。”
剑仙阴沉着脸，大脑也很快思考出了结果：这里是梦境，是天灾的幻象，自然也可以被天灾改变。
楚天河不会死，除非【幻梦】的力量耗尽。
无比绝望的处境，自己早该清楚。
自己身躯残破不堪，敌人的力量却无穷无尽。作为天灾的幻象，却要去摧毁天灾，本已是天方夜谭。能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
“她说的对啊……还是会再死一次……”
剑仙咧嘴痴笑了起来，他仰着头，以避免泪水流出眼眶。那双莲花瞳里，满眼皆是悲凉。
注定失败的战斗，注定失败的结局。自己早就死了，也早就败了。
司马昔说过自己的处境，自己却没有听进去，听不进去。
什么都办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四百年前也好，这四百年间也罢。所做的最终都归于失败，所求的皆化为了废墟。
甚至如今……这场天灾，亦是如此。
“所以我劝过你很多次。”
楚天河面不改色，利剑塑造完毕，最后的战斗准备已经完成。
“嗯。”
剑仙低下头来，平静的目光再度看向楚天河。剑被握在手中，死死地不肯松手。
“来吧。”
“我是……真的不理解你。现状已经如此，你尽了所有的责任，已经没有理由接着战斗了。”
楚天河望向这个未来的“自己”，强大的余裕只令他觉得对方可悲。
为什么啊？对啊，为什么呢？
意识开始朦胧，身体开始脱力。
“我是楚天河，是剑仙楚天河！”
剑仙高声大喊着，向着自己怒吼着，咆哮着。可那深入骨髓的，懦弱的想法依旧在朦胧的意识里蔓延。
我没必要战斗……我打不赢他，我已经死了，我平定不了这场天灾……
“我是剑仙！大汉的剑仙……”
他又去嘶吼着，声音忽然变得哽咽，又逐渐停止。
可大汉已经没了，追求的一统早已化为泡影。就连自己也早已死去，仅剩这个残魂在这场梦境里挣扎……
“我……我……”
他想要找到一个继续挥剑的理由，却只有一阵阵的低喃声。
没了，什么都没了。自己追求的一切，自己的生命，自己挥剑的理由，似乎都没了。
意识开始堕入深渊，剑仙的手颤抖着，灵魂在回忆着。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对，因为她。她说，这场天灾会死很多人，这场灾祸需要平定……
“那个混账女人。”
剑仙忽然笑了一声，瞳孔重新有了光芒，利剑最后紧握在手中。
挥剑的理由，有了。他只要这个理由。
剑仙的手臂凭空挥舞着剑刃，好感受自己的存在，好感受手中的剑。
“你也怨恨她，可还是要听她的。”
楚天河道。
“不。”
剑仙摇摇头。
剑仙不会接受那可笑的道德绑架，他是个可悲之人，是个无力顾忌他人的人。
“我只是，接受了她给的理由。”
而如今，这个可悲的魂灵，不会接受自己带着腐烂的精神死去。
挥剑，只有挥剑。
哪怕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哪怕意识已经模糊，哪怕结果，注定失败。
哪怕……自己的存在，此刻也是虚假。
那也只能挥剑，那也只有挥剑。
不能向旧日的梦魇屈服，不能使旧日的悲剧重演。
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唯独挥剑的理由，抗争的理由还在。
“你的力量有限，你不可能无限度的复活。”
剑仙自言自语。
楚天河不置可否。
“我会再竭力杀死你一次，从这场天灾上撕下一块肉。至少最后，我可以从这场天灾手中抢下几条命。”
剑仙布满血丝的眼睛平静而又癫狂的看着楚天河。
“我是剑仙楚天河，所以直到死前，我依旧会挥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