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阳逸安的意识朦胧，只感觉面门遭到重击，随后残破的身躯止不住的往后倒去。
“我就该杀了你的！”
一阵阴狠的吼声传来，进而便是楚天河那张愤怒扭曲的面孔。
天道容器损毁，天道本身也会不可逆的逐渐消亡。但在那之前，那些容器的碎片，也会作为天道碎片释放力量。但力量不可补充，只会随着使用不断消逝。
不过至少在此刻，楚天河余下的力量，随时都可以抹除已经“死去”的阳逸安的存在。
梦境已经存在，哪怕存在已经在逐渐消散，但依旧存在。
这个梦境漆黑无比，天边似被无尽的黑夜和乌云笼罩。
在那黑夜之下，阳逸安模糊的意识观察着自己身体，伤势依旧严重。但双臂还在，化魔的进度停滞，自己也有个人形，没有死。
为什么？
阳逸安站起身来，抬头望向楚天河。
砰！
又是一拳猛的砸向阳逸安的右脸，阳逸安踉跄两步，又倒在了地上。
“我该杀了你的……”
楚天河咬牙切齿，一步步的上前去。
【幻梦】没了，自己的一切都没了。这最后一丝幻象，也迟早消失。
阳春雪呢？
阳逸安朦胧的意识，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度站起了。他仰头躺在地上，只看到了楚天河逼近的身影。
阳逸安没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但楚天河，却没打算放过他。
楚天河蹲下身，一把将倒地的阳逸安拉起来，然后又是一拳砸出。
砰！
“我告诉过你你可以走的……”
一拳落下，阳逸安的身形晃荡。
“是我引导了【构筑】在的梦境去救你……”
砰！
又是一拳砸下，阳逸安的后脑坠落在地。
“还是我！在尽可能的救下阳春雪！”
楚天河怒吼着，一拳又一拳的砸落在阳逸安的脸上，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就因为你在梦境帮过我……呵呵呵……我真是个蠢货！”
一拳砸出，楚天河崩溃般的傻笑着。
阳逸安的脸一片淤肿，眼睛空洞。心里回应楚天河的怒火，而是正在思考别的事。
成功了……
【幻梦】摧毁了……
她会没事吗？
“我就该一开始就杀了你！在你打算回来时就杀了你！”
楚天河怒吼着，一把剑立刻出现在手中，死死地顶着阳逸安的脖颈，一道血痕随即自脖颈流淌出了鲜血。
阳逸安终于直视了楚天河，眼神空洞毫无光彩。
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接下来怎样，已经……思考不了了……
他认命般的看着楚天河满怀杀意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
这种眼神反而更令楚天河愤怒，他的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杀不了你？！”
阳逸安沉默，没有回应。
“我能杀你，到现在为止，我依旧能抹除你的存在！”
楚天河咆哮着，悔恨崩溃交织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抹除……存在……
阳逸安的眼神终于恢复一丝光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楚天河呆愣在了原地。
“那……阳春雪呢？”
“哈？”
楚天河不理解，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还有力量，还能抹除自己，那就依旧能抹除阳春雪。
阳逸安手抓住了剑刃，少数的几滴鲜血和泪水自那燃烧殆尽的躯体中流出。
“是我……”
“什么？”
“是我在与你为敌……不是她……”
楚天河的身子瞬间为之一颤，莫名的泪水自脸颊滑落。
他是希望，自己不要对阳春雪下手……
“是我，不是她……”
阳逸安握着剑刃的手更加用力，依稀间甚至能听见剑刃在摩擦着骨骼。
声音沙哑无比，听起来无比崩溃和无助。
真像啊……
和自己……
楚天河终于低下头，认真的看着这个少年的样子。
燃烧殆尽的身体遍布几乎开裂的裂纹，稚气未脱的左脸爬上了扭曲的污秽。那明亮的右眼，闪着晶莹的泪花。
这样的惨状不禁令楚天河怀疑着自己：那个无论负伤多重都会爬起来战斗的人，那个哪怕是死地依旧半步不退的人，那个百折不挠最后战胜自己的人……
真的是他吗？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坚强的战士。
而像个……无助的孩子。
像自己。
战斗的理由，最后的结果……
都是那么的像……
甚至最后的央求，也不是为了自己。
楚天河握剑的手在颤抖，无意识已经开始松动。
天边的乌云和黑夜，被撕开了一道缺口。金色的光芒灌注其中，像是初生的旭日，浸染着无尽的黑夜。
“你……你……”
楚天河咬着牙，想要怒骂些什么，却只流下了两行热泪。
他太恨阳逸安了，恨这个不知死活的，夺走了自己一切的人。
是他摧毁了【幻梦】，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杀了他。
楚天河的意识在挣扎，阳逸安的手却依旧在紧握。
“你要报复，只有我就好了……和她……没关系……”
“闭嘴……”
楚天河咬着牙，最后一次握紧手中的剑。可手指刚刚一动，一片光亮便蔓延至了他阴沉的脸上。
……
“师父，他们都叫您铸剑人。可您铸剑，为了什么呢？”
“铸剑……平天下……”
“那平天下之后呢？”
“平天下之后……我……我……我不记得了……”
……
“铸剑人已经彻底疯了，天河。我觉得你如果要走，至少得先杀了他。铸剑人这个状态就是个祸害，对你，对所有人都是……”
“伯义，我知道。可他是我的师父，是他救了我的命，是他让我的族人能活着。他也并非是自己愿意这样的，师父……也只是个可怜人。”
……
“我……办不到。”
天边的黑夜已经消失不见，最后的梦境已充斥着光亮。阳光照耀着对峙二人的身影，吞噬了黑夜，洒在了楚天河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
楚天河终于松开了手，手中的剑逐渐消散。他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流，狰狞阴狠的脸色，只剩下了无尽的悲伤与悔恨。
“我去你妈的。”
楚天河骂了一句，一拳最后砸在了阳逸安的脸上。
阳逸安又被这一拳打懵了，等晃过神来，便挣扎的爬起身。
身体的疼痛开始缓和，【幻梦】回馈的伤痛正在减少。
坐起身来，阳逸安便看见楚天河无力的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阳春雪，没事吗？”
尽管不合时宜，但阳逸安还是忍不住开口。
“活着。”
楚天河随口答了一句。
“谢谢。”
“……”
楚天河沉默一阵后，缓缓开口：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