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市近郊,一处任何探测仪器也找不到的秘密地点。
“干你妈!你这狗种要杀便杀!别再浪费时间了!”
青年模样的人脸色狰狞,颇有不甘地面朝黑暗叫骂道,但双膝跪地除了口头上的逞强外便再无他法。锁住双臂的铁链也在空气中哐当颤动。
“连载时,你们为了消灭精灵而鼓吹DEM正义,安排假面骑士,甚至不惜提前抢了崇宫澪的位置编造出一个虚假的神也要站队DEM;完结时,你们放过维斯考特和马瑟斯,细究崇宫澪和时崎狂三的赎罪,迫不及待连欧亚大空灾的份也算上;而完结后,你们看不惯尘埃落定的结局又跳出来嚷着消灭精灵。”
低沉沙哑的男声在黑暗中自顾自地叙述,完全没理会青年。
然后是金属与地面碰撞时才会有的怪异脚步声,从他眼前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由远及近。直至离他半米远的位置才停下。
“随意领域,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魔法,就让你能保持这样三天还能口出狂言,甚至有气力展现你所谓的坚韧傲骨。巫师头子的魔法造物倒也算有点用处。哦,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显现装置才对。”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灯光全都齐刷刷地打开,刺目的白芒一时间令青年龇牙咧嘴。
有了光源,房间内的黑暗得以被披露。桌椅都被横七竖八地掀翻到一边;错综复杂的线路随意地盘绕在显示器周围;细密的灰尘落满键盘也无人打理;碎裂的陶瓷杯将散落一地的纸张染上污渍。看似摸不着边界的黑暗之地,也不过只是供一人活动的逼仄房间而已。
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很显然,青年属于输掉的那一方。一台半大不小、看上去和打印机差不多体积的银白色方形装置,正完好无损地摆放在离青年不远的地板上。
然而最让人难以直视的,是跪在地上的青年本身。
他的双手指甲被拔出,嵌入钢钉的指头上血肉模糊。铁链将他的双臂缠绕锁住,强行吊过头顶。真正要命的是他的背后,胸腔附近沿脊柱两侧的肋骨被折断,肺叶从胸腔中拽出,看上去很像一对收缩后的翅膀——那是只存在于记载中名为“血鹰”的酷刑。
“还有余力狂吠,嗯?现在又是什么理由?一个黑客勾结凭人眼辩精灵的陆上自卫队成员?”
听闻此言,青年更是怒目而视,全然不顾遭受酷刑的凛然模样。
“消灭精灵还需要什么理由?!”
而目光的终点,先前声音的来源,一个白发独眼的男人正用欣赏的眼神打量青年。他身材高大,穿着雕刻有狼头的黑甲,披挂一件毛皮斗篷,站在青年面前俯视就好似一堵黑墙即将压下。那副打扮与周围现代化的风格产生出强烈的错位感,俨然一副不知道哪个地方来的异世界穿越者。
他没有立即回应青年,而是将手指竖立于嘴唇前做出嘘声的示意。于是紧接着男人的动作,跪在地上的青年脸上就青筋暴起,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将掐住了脸部强迫其禁言。
“你们黑客是不是都挺信奉这三条?没有一个系统是安全的;敢做就能赢;在虚拟空间以及聚会空间享乐,不要把乐趣局限在虚拟世界。”
被男人称为黑客的青年,只能一边挣扎般发出呜咽的闷响,一边用爬满血丝的双眼瞪着男人。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黑甲黑袍的男人早被杀了成千上万回了。
然而事与愿违,反倒是他瞧见黑客的神情后来了兴致般更加喋喋不休。
“你第一次当黑客难道是像个舔狗一样去大学偷法考题?上瘾了又顺手黑个电网玩?”
“然后又准备玩一手黑掉人类而加入DEM?我知道你曾追求的梦想,所有黑客手段中最有效的最伟大的幻象艺术,社会工程学?”
“让我猜猜,你的团队名是不是叫CLAY?Clown Laughs At You?”
“你和安插进陆上自卫队的内鬼挑动与拉塔托斯克的战争,甚至连给拉塔托斯克提供支援的Asgard都查个底朝天,却还在第一天胆敢质问我是谁?”
男人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墙上粘贴的内容。
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内,无数被裁剪过的报纸胡乱地贴在墙上,大都是关于各种灾害的报道。每当涉及到受灾区域和受灾人数的信息时,都会用红色的记号笔圈注上一串代码。裁剪粘贴报纸的人似乎是出于某种原因而特意强调这些。
除了报纸外,剩下的就是一些人物照片,每张照片都以未知的排列规律张贴在报纸附近。硬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是除了全是偷拍角度才会有的镜头外,被拍摄者都是清一色的年轻少女,以及照片留白的地方标注着与报纸圈划处对应的代码。
“来瞧这位偷拍者的手法。”
男人伸手摘下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正专心于手上的可丽饼,完全没注意到偷拍者。而粘贴照片的人更是用红色马克笔不止一次地在上面圈划,恨不得将少女的身影涂抹到只剩下被可丽饼半掩的面容。
“你们费尽心思,勾结中庭的巫师们搜刮枪炮盔甲,就只为了打一个翻案的复仇仗?而对方却是几个中庭的小孩?”
男人转过身,用仅剩的左眼重新俯视跪下的黑客,言语间满溢着轻蔑与不屑。
“你们的巫师头子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感动到替你升职加薪。”
“恶魔……你……不得好死……”
被铁链束缚住双手的黑客挣脱不得,只能心有不甘地叫骂。但男人却一副“你说完了?”的样子拍拍手,俯下身抓起他的头发。覆盖着锐利尖爪的手甲划破头皮,随着男人粗暴的动作而传来阵阵痛意。
“你的小脑瓜很聪明,DEM的巫师,这又恰好符合中庭巫师们总是与阴险狡诈划上等号的刻板印象。我想说,你只需要将一部分真相保留而袒露另外一部分,这样就算不得说谎,也无人能质疑你。因为凡人只想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你自诩对抗强权的正义侠客,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掐头去尾,只留下一个既成的事实来印证你的真相;然后又像一个得到神谕的先知将‘真相’带给中庭的凡人。一知半解的他们对‘真相’义愤填膺,对你和你的同伙众星拱月。你们很享受这样的簇拥,因为这是自巫师头子死后唯一能让你们感到像往常一样大权在手的快感,借着大义来除掉让你因私人原因而不爽的一切。”
男人不紧不慢地絮叨着,抓住头发的手也一点点往后拽去。黑客被迫昂首,痛苦溢于言表。
“你动动手指就能轻松破解凡人国固若金汤的防御,敲敲键盘便可足不出户盗取大洋彼岸最不为人知的秘辛。世上的秘密在你眼前就如取悦看客的脱衣舞娘,禁忌的历史在你手中也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你只有一张嘴,但通过你精心编制的诡计之网和信息茧房可以让所有的凡人心甘情愿替你发声。”
男人的目光顺着黑客脸下移,落在他的喉结上。随即伸出左手,用覆盖尖锐鳞甲的食指触碰上去。霎时间,亮紫色的诡异纹路缠绕上黑客的脖颈,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可惜啊,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喽啰,想要成为伟大组织的一员,你得有种才行。”
“!——”
泪水从黑客眼角滑落,鼻涕也不自觉地流淌下。他仿佛陷入窒息无法呼吸而大张着嘴,却不如先前那般仍有余力叫骂,只是像个哑巴一样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
“即使你再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你也逃不过我的视线。正如你无法骗过你自己不堪回首的记忆,也隐瞒不了你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你骇入系统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你自己的思维。”
男人用像是在挑选西瓜般的手法拍打着黑客的脑袋,又将左手食指抵在黑客的太阳穴上。
“下次准备挑起战争的时候,DEM的巫师,你得藏好你和你同伴的身份。别老念叨着‘没有善恶,只有立场不同’。”
锐利的指尖毫不费力地没入黑客的脑袋,仿佛只是戳破纸糊的灯笼。而黑客也是在呓语中一阵抽搐,被铁链束缚、挑筋断骨后剥开一半的身躯立即没了动静。这一次,显现装置终于没法继续让饱受摧残的他吊着一口气。
处刑完毕后,男人很快便抽出手指。他面带厌恶地凝视着黑客未能闭上的双眼,随手打了个响指。紧接着簌簌两声后,男人的肩头赫然栖息着一只渡鸦。
“雾尼。”
渡鸦也应答似的叫唤两声,扑腾着翅膀踩上黑客肩膀,漆黑的鸟喙撬开太阳穴上开的血洞后探入并享用。
宛若以雾尼的进食为开宴的信号那样,与此同时,黑烟也从男人背后的斗篷飘逸出,从他脚边滚过之际赫然显化出两条凶神恶煞的黑狼。它们也争先恐后地呜咽着凑上黑客的尸首,张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开始撕咬,迫不及待地想要以此果腹。
男人也懒得再看下去,任由这些小家伙们欢快用餐,转而又来到墙壁前再次将目光投向上面的照片。但这次,他伸手将明显比周围要高出一点的老旧报纸撕下。
“众人都齐聚一堂,又怎么能少了你?”
没有了欲盖弥彰的遮掩,被隐藏在报纸下的秘密由男人正式揭露开——那是一张少年的偷拍照片,其中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被拍者一头蓝发以及偏中性的面容。
“让我们来好好瞧瞧那些人。”
“他们说,维斯考特只是一个可怜的背锅侠,一切罪孽都是你和你身边的人,将你珍视之人的绝望视为美妙。”
“他们说,天灾的真相源头不是施展术式的维斯考特,而是天灾后遗留原地的精灵。”
“他们说,DEM可以替代他们世界的联合国安理会,还兼职负责维和任务。反维斯考特不反DEM。”
“他们说,你所拯救之人只会破坏世界,没有活着的资格。”
“他们说,伍德曼才是那个一直装好人的老家伙;失去记忆的艾伦马瑟斯已经死了,失去记忆的艾伦马瑟斯无罪,能洗就洗。”
“他们说,你们的世界没有反派,所有人都有苦衷。双方没有善恶,只是立场不同。”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撬开他们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某类特摄作品看太多,脑子跟着他们推崇的骑士一起冲进臭水沟,一天到晚赢赢赢,闹麻了属于是。”
“不甘失败的他们再一次重燃战火。”
“你问我会怎么做?”
“既然他们如此渴求战争,那我就给他们战争。我会将战火引向他们的世界,让他们所恐惧的实体尽数复现在他们世界,将他们所想的每一类杀戮付诸于他们身上。”
“每一个人,每一个物种,每一条仍存活在他们世上的生命,都会成为滋养战争之神的蜜酒。说真的,我还得敬他们一杯,又有什么能比他们挑起两个世界的战争所酝酿的蜜酒更美味呢。”
“但你们不同,没有生活在他们的世界,不用像他们一样指着鼠头唤鸭脖,不用像他们一样立足在致癌物超标的土地上建造住宅,不用像他们一样企盼每一个V在燃烧的机会。你们又要怎么做?继续像个老好人一样选择原谅?又或者是——”
一点星火自少年的照片上迸发,随即将其化作一捧黑灰。可贪婪的火苗却不止于此,连带着向四周的报纸和照片蔓延开。只是几息之间,男人便置身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房间内不堪入眼之物都付之一炬。
“让我们来把那帮自以为是、喜欢添油加醋的混蛋们挫骨扬灰。以奥丁之名,开始这场迟到的战争。”